我国青少年“沉迷网络”的现象,近年来一直引起社会的极大关注。然而,观察问题的视角不同,结论竟大相径庭。应该承认,在人数巨大的青少年网迷中,存在心理疾病的只是个别人。那么,青少年喜欢上网是“网络上瘾”还是“高度热衷网络”?面对社会普遍的恐慌与焦虑,我们该不该换一种积极的视角去观察青少年“沉迷网络”的现象?有没有可能找出不同的诠释?
为此,特发表两篇视角不同的文章,意在对青少年上网问题作出更积极、更客观的探讨,更试图将孩子们“沉迷的危机”转化为向上的动力。
截至今年6月30日,我国青少年学生网民人数已接近6000万,占网民总数1/3强 南 山摄
沉迷的危机能否转化为向上动力
■浙江教育学院 陈伟伟
从1995 年Goldberg 提出“网络成瘾”(IAD)一词以来,关于网络成瘾的研究、诊断标准以及解决对策就层出不穷。大多数研究者往往从负面与病理角度加以讨论,而笔者想探讨的是,对“青少年热衷上网”也应有其一定意义上的正面价值的解读。
“青少年网络成瘾”如何变成问题
看似客观中立的语言其实往往有着明确的倾向。一个隐含着“因为高度使用而影响生活”意思的现象,用“废寝忘食、孜孜不倦”来称呼,就比用“沉迷、上瘾”来得正向许多,因此,有时重要的不一定是现象本身,而是我们选择什么视角来定义现象,由此决定了现象在社会中的意义。
“社会赞许与不赞许”是我们看待青少年行为最常选择的视角。对于不赞许的行为,就容易进行负面描述。因此不听话就成了叛逆(而不叫有自主性),不爱学习就成了不用功及偷懒(而不叫非学业性向较高),自然,喜欢上网也就成了网络上瘾(而不叫高度热衷网络)。
人们对青少年的评价总是围绕着“好与坏”的二元对立判断,每一个负面典型都对应着一个“理想与正常形象”,使得无法落入其中的青少年被贴上“坏”的标签。同时,在主导青少年的发言权上,则往往是由“成人与专家”担任合法发言者,由他们“剥夺”了青少年定义自己的权利。这一方面使得整个社会对于青少年的形象描述因为成人独占发言权而有了一致性的价值观(自然也因为缺乏对立观点而丧失了集体反省的机会);另一方面却使青少年的声音从此隐匿于光亮之下。
“青少年网络成瘾”的社会脉络分析
网络成瘾基本上是一种基于社会现象的症状,与其所生成的社会有着密切关系。那么,在“青少年”及“网络成瘾”的背后又有着怎样的社会脉络呢?
★“青少年上网=问题”的悖论
随着经济与社会的高速发展,信息化与网络化已经成为我国从政府到民间的共同努力目标;使用网络也已成为全民共同参与的日常行为。那么,为什么我们要将青少年上网视为洪水猛兽?难道是大多数孩子都没有自控力而导致上网过度?
美国(1997年)与加拿大(2001年)的调查发现,青少年上网时间与人数都远远少于成人。我国CNNIC调查(2007年)也证实,网络使用人口最高的是占66.3%的20~35岁成年人,18岁以下青少年仅占17.2%。那么,为什么我们不去更多地关注成人的网络问题,却一定要指责青少年上网呢?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社会集体意识?
★“青少年上网=问题”刻板印象的形成模式分析
正如Hebdige(1988年)所说,只有当青少年被视为一个“问题”时,青少年才会存在。大众媒体、专家学者与研究报告共同塑造了人们对“青少年就是问题”的刻板印象。这些负面刻板印象,既阻碍了人们合理看待青少年的机会,甚至也影响了青少年的自我概念。
“青少年=问题”的处境正是如此。首先,青少年因为年龄与相似生活方式(考试、学校)而被简化为单一族群;紧接着媒体常以醒目新奇的名称(新新人类)与口号(只要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凸显青少年的某些特质并吸引社会注意;同时有关部门配合媒体将飙车、嗑药、婚前性行为等足以引起大众道德崩解焦虑的行动与“青少年”连结,变成“青少年飙车、青少年嗑药、青少年尝禁果”;然后专家学者提出各种问题与对策,配合媒体宣传正常与不正常青少年的对比,建立出“正常=社会价值=好”和“不正常=违反社会价值=坏”的概念连结,再由此推衍出“因为青少年=创新=容易违反社会价值=问题,故青少年=问题”的集体印象;而当大众站在“帮助青少年”的立场时,也正式确认“既有社会价值是对而青少年是错”的二元关系,并因此解除了大众对道德崩解的焦虑。最后,由于青少年缺乏自我叙说的空间,使“青少年”的解释权完全被专家学者以及媒体报道所单向垄断。
至此,“青少年=问题”成功地安抚了大众的道德崩解焦虑,保住了专家、媒体的发言权,而青少年的自我叙说与发声机会也就此被“扼杀”了。
同样的,上网的人被简化为网络一族,网络的新奇引发媒体报道与大众焦虑,网络色情、犯罪、黑客等偏差行为被大量报道,学者专家提出网络成瘾是逃避人际孤立的专业负面论述等,都帮助大众更加系统化地建立“上网=有问题”的集体印象。当“青少年=问题”再加上“上网=有问题”,则“青少年上网”还能不引起大众的恐慌与焦虑?只是,真的必须如此吗?有没有可能找出不同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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