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岁的刘刚又一次和职称晋升擦肩而过。一气之下,他选择了辞职。
硕士一毕业,他就进入北京市一家数得着的教育研究机构工作。可8年间,他以优异成绩攻下了博士学位,发表了不少高质量论文,甚至还有了译著,职称却纹丝不动——助理研究员。起初他也很疑惑,直到这一次,领导无意间的一句“要选自己人”让他恍然大悟,“身边大部分同事都是某知名大学毕业的,师兄师姐师叔师姑的,总能扯上关系。一比,自己是彻头彻尾的‘外来户’,好事靠边站不说,连必要的学术争鸣也看不到。”
这是一个让众多教育专家疾呼“非解决不可”的“毒瘤”——学术近亲繁殖。近日,湖南大学一纸“不准本校博士毕业生直接留校任教,以保持大学的独立精神”的“铁规”引来一片叫好。但细心探究就会发现,这并非新奇之举——早在20世纪80年代,复旦曾力促与清华、南大互换研究生;2003年,北大作出“原则上不再留本校博士毕业生当老师,特别优秀的,也需毕业后到国外至少工作或学习两年以上才能回校任教”的规定;此后,南开、浙大等校也相继作出此类规定;《全国教育人才发展中长期规划(2010-2020年)》更是以国家级文件的高度强调高校要“大幅度减少或不从本校毕业生中直接聘任新教师”。
可现实的尴尬是,尽管此类铁腕式的规定层出不穷,但学术近亲繁殖的窘状却并未解决。
“一个学术体一座塔,塔顶坐着祖师爷,子子孙孙无穷尽”
与刘刚的后知后觉相比,四年前入职时,北京某高校教师李杰就深知自己的短板:“刚去办公室报到,就有老师惋惜地瞅着我,‘今年就你一个单枪匹马的,真可怜’。”而这种处境,也让他对即将到来的职称评定分外警醒,“竞争者有院长和系主任的学生,‘软件’比不过,只能多攒些成果,生拼‘硬件’。”
李杰口中的“软件”,有一个专有名词,叫作“学缘”。
武汉大学前校长刘道玉曾如此定义:“学缘泛指教育和科学研究中师生和学术派别之间的渊源关系。具体包括教师队伍构成、学术梯队的配备和招收研究生的来源等,其中都有一个学缘的问题。”他同时强调:“与动植物近亲繁殖一样,在科学研究中的学缘关系也是近亲繁殖,必然会影响到杰出人才的培养和创新成果的产生。”
那么,近亲繁殖对学术的危害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
清华大学化学系教授尉志武总结了以下三条:一是衍生“家族式”的学术梯队,知识结构趋同,创新思维差;二是囿于“师生情结”,学生没有超越老师的勇气,有碍正常的学术争鸣,直接侵蚀学术自由之基;三是容易形成“学术山头”,加速学术利益集团的形成,排斥异见,争抢学术资源。“一个学术体一座塔,塔顶坐着祖师爷,子子孙孙无穷尽。”尉志武无奈地说。
“知名度越高的学校近亲繁殖越严重。”2006年,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顾海兵发布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我国大学近亲繁殖比海外高5倍——17所大陆高校接受调查的987名教师中,有604人在最高学历毕业后,直接在母校任教,占所有教师的62%,近亲繁殖程度为0.654;而进行对比调查的海外6所院校的教师,几乎没有人在取得最高学位后一直留在本校工作,近亲繁殖程度为0.1115,且其中最高的也只有0.181(哈佛大学经济学系),最低的芝加哥大学经济学系的近亲繁殖程度仅为0.07。
八年过去了,顾海兵坦言,尽管有诸多高校作出努力,但“基本面仍然没有得到缓解”,甚至从某些角度看,还出现了“病灶”前移的窘况。“现在别说招老师,就是招硕士、博士,都要‘血统纯正’。特别是一些学科排名靠前的学校,总认为自己的学生一定好过外校的,本校保研比例高达40%。长此以往,对于学科建设,特别是人文学科来讲,就是一种戕害。”
研究生培养方法与思路需要重新审视
为了印证顾海兵的判断,记者选择了西北一所“985”高校,随意抽取了两所学院官网公布的“师资力量”进行分析。结果显示,其中一所学院55位教师里,有41名在本校学习过,将近25名在本院学习过,且有超过40%的讲师是“本硕博”一条龙读下来的;另一所学院,67位教师有43位出自本校,14名讲师中,其中6名也是“一条龙”读下来的。
“本科和研究生课差不多,老师讲的也差不多,只不过形式换换,本科时老师主讲,研究生时分成小组讨论、老师点评。”一位曾就读于上述一所学院的毕业生就告诉记者,“研究生时经常逃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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