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育

　　新闻回放

　　南阳八中毕业生、19岁女孩蒋多多参加2006年高考时，为了宣泄“厌学”情绪和对应试教育的不满，故意违反统考规定，使用双色笔答题，并把自己的笔名“碎心飞魔”写到密封线外，同时书写若干与答题无关的宣泄个人不满的文字，结果试卷被判为零分。

　　核心提示

　　“星星只有在自由的天空才能发光，到了地上就成了冰冷的陨石，和普通的石头没有两样……”这是南阳考生蒋多多在高考试卷上写下的话。

　　是什么导致蒋多多采取这种“非常方法”来表达她的不满？蒋多多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学生？她以后的道路该怎么走？

　　高考前两周确定违规计划

　　7月6日上午，记者在南阳市卧龙区王村乡罗冢村蒋庄自然村见到了蒋多多。她穿着红白格子上衣，留着3厘米长的指甲。见到记者，她微笑着打招呼。“快给我烦死了。”蒋多多说，“一天到晚记者不断，有几天连吃饭的空也没有。本来我是个不爱说话的人，现在一天说的话，比过去一年说的都多。”虽然十分不情愿，但是面对记者，蒋多多还是打开了话匣子：

　　记者（下简称记）：你是在什么时候决定用这种方法的？

　　蒋多多（下简称蒋）：我是高二时对高考产生抵触情绪的。我的想法无处诉说，想来想去，在高考的两周前确定了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观点。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引起教育部门的重视。

　　4张试卷写了8000字

　　蒋多多的班主任宋明堂告诉记者，蒋多多学习成绩不好，座位在班级最后一排，她一个人坐一张桌子，没有同桌。平时少言寡语，与同学不怎么交流。高考前，蒋多多和其他考生一样，报名、照相、体检、备考，没有发现她有任何的反常现象。考试期间，也没有听说她的违规行为。

　　6月25日，宋明堂突然接到学校领导的通知：蒋多多考试违规了。

　　记：你是怎么实施计划的？

　　蒋：考试不许用双色笔答题，我偏偏用黑色和蓝色笔答题；不许在密封线外写字，我偏偏就将我的笔名“碎心飞魔”写在了密封线外；试卷上不许乱画，我偏偏在空白处写上了我的主张。

　　记：你一共在几张试卷上违规？

　　蒋：4张试卷全都违规这样写了。在每张卷子上，我大概写了2000字，一共下来有8000字。

　　记：都写了什么？

　　蒋：陈述高考弊端，如何进行因材施教以及自己的随感，比如“让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这句话落到实处”等。

　　记：有没有被监考老师发现？

　　蒋：答数学和英语的时候，被监考老师看到。他站在我旁边看了一阵子，但没有制止，还说：“这个学生什么也不会做，就会乱画！”我当时很害怕，怕他把我的卷子作废，那就前功尽弃了。但他没有制止，我就继续写。

　　处理决定让她很失望

　　6月26日，宋明堂把蒋多多叫到学校，让她在处理决定书上签字。当蒋多多看到只有她的文综一科为零分时很惊讶：“我的4张试卷都用了双色笔，为什么就这一门为零分？”

　　宋明堂告诉记者，蒋多多所做的选择题，与她作弊的考卷不在一起，因此她得了114分。

　　宋明堂说，蒋多多是直接考进南阳八中的。南阳八中属于Ａ类示范性高中，这说明她的成绩还是不错的。但到了高二，蒋多多开始偏科，不喜欢理科。如果她能好好考，考个二本是没有问题的。

　　记：看到处理决定，你是怎么想的？

　　蒋：我的确很失望。我本以为自己的建议会引起教育部门的重视。当时我就有一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觉得自己的努力都白费了。我当时感到很害怕，怕家里埋怨我，也感到很无助。

　　记：到了这一步，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蒋：我当天就求助了媒体。我找记者，只是想倾诉一下。我希望我的言论能引起教育部门的重视，却引起了媒体的广泛关注。我不反对媒体介入，但我不喜欢媒体只关注我，而不去关注我所关注的教育问题。

　　“我已对上大学没兴趣”

　　“蒋多多事件”被媒体披露后，立即成为社会热点话题。同学说她这样做很傻，老师说她是个怪学生，心理学家说她心理不健康，社会学家说这是一个悲剧。

　　记：最近关于你的报道很多，议论也很多，你怎么看？

　　蒋：我觉得，有些人特幼稚，有的人对我不了解。批评也好，褒扬也罢，我的看法只有一句话：走你的路，让人们去说吧！

　　记：你真不打算复读了？

　　蒋：复读意味着什么？复读是为了上大学。如果我的目的是上大学，我会这么做吗？

　　记：如果有高校愿意特招你，你去吗？

　　蒋：我也绝对不会去的。我现在已经对上大学没有兴趣了！再者，瓜田李下要避嫌。即使我想学习，我也会选择技校和自学，学我感兴趣的东西。

　　46个作业本上的30多万字小说

　　蒋多多的母亲蒋树梅告诉记者，蒋多多是家里第二个女孩。家里为供他们姐弟三个读书，现在还欠着2万元外债。

　　蒋多多喜欢文学，更喜欢写东西，她用46本作业本写的《魂断北京城》、《梦断鹊桥》、《天凉好个秋》等小说，记者粗略估算一下，大约有30多万字。记者仔细读了几篇，文章大多是个人思想感情的流露和宣泄，且错别字不少，比如，“喜马拉雅山”写成“希马拉牙山”。语文老师也曾多次在其作文上批注“错别字多”。

　　记：你读过什么作品吗？比如四大名著或者咱们南阳著名作家二月河的小说。

　　蒋：没有。家庭条件不允许，只是读过一些杂志。

　　记：有没有你喜欢的作家？

　　蒋：谁也不喜欢。不读他们的作品，是怕写作时受他们作品的约束，而彰显不了自己的个性。

　　记：有人提议给你出书，你会考虑吗？

　　蒋：那看是什么目的了。如果是同情我，如果是想借此炒作我或炒作他的出版社，我是不会答应的。如果他看重的是我作品的质量，我或许会答应，但眼下我不会出书，因为我的作品还都没有完成。

　　二月河：

　　不要去学蒋多多

　　“蒋多多事件”引起了我省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的关注。7月7日下午3时，记者敲开了二月河先生的家门，就“蒋多多事件”引发的一些问题，请二月河先生谈了他的看法。

　　她不是张铁生，是个新青年

　　记：您对蒋多多的行为如何看？二月河：蒋多多是1977年恢复高考以来第一个在高考中向高考制度叫板的青年。我认为这是一个新青年，新思想、新行为。建国之后，类似事件曾出现过两次，其中一次就是张铁生事件。但蒋多多不是张铁生，张铁生是向知识挑战，而蒋多多是对高考弊端挑战，蒋多多不反对知识，而是反对选拔人才的方式。

　　我对蒋多多不悲观。第一，她不是个没有思想的人。考试规则不让她做什么，她就要这么做。第二，很年轻。第三，很勇敢。因此，我们有理由对她的行为持乐观态度。

　　找不到更好的选拔人才方法

　　记：您刚才提到了选拔人才的方式，那对于选拔人才，是否有更好的办法？

　　二月河：考试选拔人才不是今天才有的事情，汉唐以来就有。汉唐以来的社会学家、教育学家和政治家，甚至包括外国的，他们也都一直在寻找更为灵活、开放的方式。事实上是没有的，我们找不出一个超出应试考试的好方法。

　　古代科举考试的灵活性比我们要高，因为那不是法治社会，是人治社会，考官有一定自由。清代有这么一个事：考试题目是《宝藏》，一个考生可能是眼近视，看成是《水下》。等发现出错时已经来不及改了，这个考生就在试卷上写了一首诗。考官施愚山看了这首诗以后，就破格录取了他。这件事在戏剧《胭脂》里面有反映。我们现在的考官敢不敢这样？他们不敢，也没有这个权利，因为必须依法批卷子，否则就要受到法律制裁。

　　教育不公、考试不公的问题，我们不能埋怨教育家，也不能埋怨考官，谁都不要埋怨。这是个社会问题，现在各个方面都在心平气和地进行探讨，探讨以后究竟应该怎么办，才能少一点冤枉。

　　不要去学习蒋多多

　　记：蒋多多在试卷上发泄了她对应试教育的不满，您对现行的应试教育怎么看？

　　二月河：差等生不是一切都差，优等生不是一切都很优秀。蒋多多只是为我们提出了一个社会问题。不要去学习蒋多多，这个是要不得的。高考制度不变的话，所有的考生还得去面对高考，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

　　高考只是个形式，但形式不是没有用处的。当过兵的人都知道，部队要出早操、要走正步、要搞队列。这东西和打仗有什么关系？这完全是形式，但是你敢把这些东西给取消了，那么立刻就会把部队带垮。所以，我们不要完全去排斥应试教育。这么多年，我们的应试教育也出了许多人才。应试教育是我们目前不可取代的一种选拔人才的办法。

　　搞文学失败率为99．99％

　　记：蒋多多酷爱写作，一直想当作家。作为一个著名作家，您如何看待和蒋多多一样的青年们所痴迷的作家梦？

　　二月河：过去有一段时间，一些人带着他们的文稿来找我。不管他们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我都会对他们进行鼓励。后来我发现，我说这个话是误导别人。文学是个特殊的事业，特殊事业就要特殊对待。我可以说，大部分是不成功的，全国现在靠自己写作养活自己的人屈指可数。

　　首先应该把你的生活、工作、衣食住行安排好，然后去发展你的兴趣。无论写小说、诗歌，都可以这样去做。如果不建立在这个基础上，孤注一掷，99．99％的人是注定要失败的。搞文学除了你爱文学之外，还有文学爱你不爱你的问题。

　　蒋多多的做法值得同情，但同情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她将来面临的问题还得自己去面对。我奉劝蒋多多，先把自己的生活、工作安排好，然后自己去发展自己的兴趣。

　　众说纷纭“蒋多多”

　　直到报道出来后，南阳的亲戚和她姐姐打电话回来，全家人才知道。我们都盼望着她能考上大学，她却弄个这！我们本想数落她几句，但看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也没再理她。

　　——蒋多多的妈妈蒋树梅

　　这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做了一件特别出格的事。学校永远是蒋多多的母校，校领导和老师都很关注蒋多多的成长。如果她想复读，欢迎她回来。

　　——南阳八中办公室主任赵启夫

　　这个事对于蒋多多来说未必全是坏事，希望她把握好这次机遇，能认真反思自己，不要一意孤行，要虚心听取不同声音，重新确定自己的努力方向，通过努力实现自己的愿望。

　　——蒋多多高中时的语文老师华锋

　　“蒋多多事件”是青少年中所普遍存在的叛逆现象，而与众不同的是，蒋多多的叛逆性格比别人更强烈、更持久，并把自己的叛逆思想化为出格的行动。

　　——南阳师院一位姓张的学生

　　蒋多多与家人、同学、老师长期不交流不沟通，难以得到有效的疏导、干预和解压，再加之其年龄小阅历浅、世界观尚未形成，认识问题偏颇等制约因素，特别是学习成绩下滑，前途渺茫等等，使得其最终得以在高考期间引燃导火索，出人意料地在“沉默中爆发”。

　　——南阳市卧龙区教育局某工作人员

　　如果我是大学校长，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录取她，不管她高考得几分……蒋多多非常自信，敢于怀疑、挑战权威，有这样品格的孩子，将来不想有所成就都难。

　　——某网友在网上发帖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