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谋

　　10月28日，Facebook公司宣布改名为元（Meta）公司，彻底引爆已经热了一阵的“元宇宙”资本炒作。类似高科技概念炒作，虽然仍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但再一次的“疯狂”仍让人瞠目结舌。

　　在A股市场，多只“元宇宙”相关概念股短时间内涨幅超过60%，甚至达到80%，惊动监管部门下发关注函，要求相关公司予以说明。港股上市公司星宏传媒控股原来主业是高档家纺面料，涉足影视传媒才四五年，12月9日宣布打算改名为“一元宇宙公司”，次日公司股价大涨13.75%。

　　“元宇宙房地产”的火热程度不亚于A股市场。10月28日，虚拟社区“虹宇宙”开始内测，其中的虚拟房产被爆炒，用户需要预约抢购，摇号才能进入游戏，甚至由于参与人数过多导致服务器一度崩溃。据说，“虹宇宙”中有人已经囤积虚拟房产一百多套。12月9日，香港房地产巨头新世界发展集团CEO郑志刚，在元宇宙游戏“The Sandbox”中购入一个数字地块，投资金额竟然高达500万美元。

　　至于线上各种元宇宙相关课程，收费从几十到几百元不等，已经在某些知识付费平台上“火”了好一阵。讲的东西基本上网上认真搜搜都能找到，核心话术就是“元宇宙”如何能让你赚大钱、赚快钱。据说，有讲师卖“元宇宙”课程，一个月挣的就超过百万元。

　　如此爆炒，让不少业内人士感到强烈的担忧，尤其是名不符实的“无厘头”爆炒可能打击社会对高科技产业发展的信心和兴趣。有评论者直言：照这样下去，“元宇宙”快被玩成闹剧了。更有偏激者说：“元宇宙”概念一出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闹剧！

　　“元宇宙”究竟是什么？从本质上看，元宇宙是赛博空间的一种形式。人们在打开电脑，用鼠标、键盘开启超文本环境，在网上冲浪，由于想象力的作用而感觉显示屏背后有一个巨大的信息空间。这就是赛博空间。网络空间是大家最熟知的赛博空间，而元宇宙借助各种ICT（信息与通信技术）新手段，能够让使用者获得更深的沉浸体验，甚至产生“比真实更真实”的感觉。

　　实际上，20世纪之交，资本就热炒过一波元宇宙相关技术，尤其是VR（虚拟现实）技术。当时，好莱坞跟风拍摄过许多相关科幻电影，比如1982年的《电子游戏争霸战》，1990年的《全面回忆》，1999年的《异次元骇客》《感官游戏》《黑客帝国》等。当时，很多人宣称马上就人人一个VR头盔，天天活在虚拟世界中了。然而，热潮过后，“春梦了无痕”。

　　资本炒作高科技概念，已然成为常规操作。目前，互联网跨国公司对AI（人工智能）的流量炒作快要“见顶”，于是抛出元宇宙概念，希望继续站在“流量C位”。可是这一波AI热炒，究竟剩下了什么？现在到了我们冷静“复盘”的时候了。以此类推，大家猜一猜，这一波“元宇宙”爆炒，风口过后又会剩下什么？

　　从科技角度看，元宇宙相关的技术进展是清楚的，主要与VR、AR（增强现实）、AI、5G、区块链和脑机接口等领域相关。这些技术新进展在当下出现某种会聚迹象或趋势，于是“元宇宙”概念应运而生。但是，以目前的技术水平，“元宇宙”完全落地，还有漫长的路要走，与资本推销的“新大陆”“新纪元”相差十万八千里。近期来看，能看得到、摸得着的，主要是VR游戏、虚拟头盔、虚拟眼镜、数字货币等技术产品，实用性和商业价值还不尽如人意。

　　元宇宙面临的技术和应用的“瓶颈”也一目了然。比如，VR技术高耗能，哪有那么多的能量仅仅用来创造身临其境的感官体验呢？再比如，网络具有脆弱性，电一断，连微信支付都搞不成。这种情况发生在元宇宙上，结果会怎么样？再比如，首尔市将成为第一个入驻元宇宙的首都级政府。有人质疑，网上办事大厅就很方便，为什么一定要戴上头盔，去见办事人员的虚拟化身（Avatar）呢？这显然会增加社会交易成本。

　　爆炒“元宇宙”对相关科技的发展究竟是弊大于利，还是利大于弊？表面上看，元宇宙一火，应该有不少资金流入相关科研领域，可以促进相关科技的发展。对此要仔细审查：资本真的是要发展新科技，还是借新科技的名头“割韭菜”？到底有多少资金流入科技创新活动中，而非被人圈走搞别的去了？

　　尤其是元宇宙相关技术与“炒房”搅和在一起——大家都知道，中国百姓如今对高房价、对“炒房”可以说是“痛恨”——对于相关新科技的声誉有很大的负面影响，很可能被人指责为炒房“帮凶”。

　　对于相关科技的发展而言，爆炒“元宇宙”不全是“爱”而可能有“伤害”。很多业内人士认为，没有“元宇宙”爆炒，相关科技该发展还是要发展，可能发展还更快一些，“割韭菜”的资本爆炒很可能是阻碍科技发展的“耗散能量”。

　　新世纪以来，ICT科技发展经历一波又一波的资本炒作，从物联网、大数据、AI、区块链到元宇宙，可以说从未停歇过。一波一波爆炒之后，当大家发现没有什么新东西，整个社会会不会“审美疲劳”，失去关注和支持高科技的热情？一次一次的“狼来了”，有没有浑水摸鱼甚至竭泽而渔的味道？

　　因此，科技界对于资本炒作新科技，包括此次“爆炒”元宇宙概念，要保持警惕、保持距离。科技创新最忌“短平快”，反对“炒风口”，鄙视“占C位”，相反讲究脚踏实地、点滴前进和勇攀高峰。

　　一言以蔽之，不管是元宇宙，还是什么其他新概念，科学界都要与资本炒作保持足够远的距离。努力推动技术发展，才是科技人员考虑的事情。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