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院研究员黄万波:“在巫山龙骨坡发现的‘巫山人’在204万年以前,比元谋人还早了30万年。”
11月12日,在北京西苑饭店,由重庆市委、市政府和中科院古脊椎与古人类研究所等单位主办的“巫山龙骨坡远祖之谜”研讨会上,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龙骨坡巫山古人类研究所所长黄万波说,中国科学家1985年在重庆市巫山县龙骨坡发现的一颗牙齿化石经过年代测定,距今204万年,这是我国发现的最早的古人类化石,由此将我国人类起源的时间往前推进了100万年!黄万波研究员认为,这项研究结果改写了科学界先前对人类演化史的认识。之后,国内各大媒体纷纷刊发了这一重要消息。
1995年,从黄万波研究员等人在重庆龙骨坡发现了一段左侧下牙床和一个内侧门齿开始,在国内外的学术界围绕这两块骨骼的争论就没有停止过,到底是人还是猿?年代判断是否正确?为什么龙骨坡遗址发现的石器非常少?这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包括黄万波在内的很多科学家。
20多年过去了,经过三期大规模的考古发掘,这些问题都已经找到答案了吗?
“对于巫山人的研究,我还是很有信心的,我相信随着更多的人类骨骼的发现,国内外的科学界早晚都会承认的。”已经年过七旬的黄万波研究员语气坚定地说。
“我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发掘出更多的人类骨骼!”面对学术界的质疑,黄万波研究员准备用足够多的人类骨骼来证明自己的观点,“人类骨骼是最好的证据!”
巫山龙骨坡古人类遗址惊现“古人”遗骨
1984年,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黄万波带领一个考察队到长江三峡一带寻找古人类遗址。当时,巫山文化局相关负责人带领他们到一个叫龙洞的洞内去转了转。在龙洞内,他们挥动锄头,奋斗数月,结果只发现了年代较晚的古生物化石。
黄万波等专家认为,巫山的地理环境很适合古人类生存。他们开始遍访老乡,终于找到了一个老中医。老中医称,在巫山龙骨坡的一个山洞里有龙骨。黄万波等人迅速赶往龙骨坡,因山洞垮塌,他们决定在洞里开挖两条沟。
那一年,他们在洞内挖出了一块古人的一段左侧下牙床和一个内侧门齿和两件石器。“但古人的头盖骨一直未被发现。”黄万波遗憾地说。
后来,巫山发现的“巫山人”标本分别经过中国科学院地质研究所专家用古地磁方法和北京大学考古系陈铁梅教授的电子自旋共振法的测定,发现其已有204万年的历史。发现的石器经过著名古人类学家贾兰坡院士等权威学者的鉴定,“巫山人”发现的两件石器都带有人工打击的痕迹,是古人类所使用的工具。
此前,西方学者大多认为东亚现代人20万年前来自非洲,龙骨坡巫山古人的发现,将东亚人来自非洲的时间向前推了200万年,这对人类演化历史是个极大的冲击。黄万波认为人类在非洲起源以后,在200万年以前就来到大三峡地区,然后慢慢演化成了现代人。“换句话说,人类在非洲起源,但是中国、东亚的现代人是在大三峡地区演化的。”黄万波介绍说。
“距今170万年的元谋人是中国最早的人类。如今这一说法在科学家的研究下有待修改,在巫山龙骨坡发现的‘巫山人’在204万年以前,比元谋人还早了30万年。”黄万波说。
黄万波认为,这不但是我国迄今发现的最早的古人类化石,而且将中国的史前文化往前推进了100多万年,这说明204万年以前,中华大地上就已经有了人类的足迹,而龙骨坡文化则成为中国远古历史的第一篇。
中国科学院院士吴新智认为,巫山标本是猿不是人
巫山龙骨坡古人类遗址惊现“古人”遗骨不久,国内外的学术界引起了一场争论:年代测定是否正确?发现石器为什么很少?发现的一段左侧下牙床和一个内侧门齿到底是人类的还是猿的?国内外专家对龙骨坡古人类遗址的发现提出了质疑。
1998年,北京自然博物馆周国兴研究员对“巫山人”下颌骨化石残块进行了形态对比研究,并于当年在西雅图举行的古人类学年会上发表论文表明,很可能巫山的标本属于古猿,是云南古猿的残存后代。
此后,中国科学院院士吴新智也在《人类学学报》上发表专业论文,明确指出“巫山龙骨坡似人下颌属于猿类”。
吴新智院士指出,“从下颌的高度与宽度看,龙骨坡下颌体同北京周口店发现的亚洲的直立人和东非早期人属下颌骨标本谈不上密切接近,而是比它们以及更多的东非早更新世人属标本小得多。”
“虽然就牙齿宽度大于长度的这个特点而言,巫山标本与开远的森林古猿和禄丰古猿的标本一致,但是牙齿宽度大于长度的这个特点并不是人类专有而是猿类也有的特征,不能以此证明巫山标本属于人。”吴新智院士强调。
吴新智院士认为,巫山标本比能人(在东非发现生活在距今约180万年的早期猿人)与匠人(生活在180万年至140万年前的人类共同祖先)标本都小得多,却正好落在元谋出土的禄丰古猿的变异范围内,如果用元谋的原始数据计算长宽比例,应能看出巫山与元谋禄丰古猿也会是很一致的。
“巫山标本是猿不是人。”吴新智院士最终认为,“除非巫山龙骨坡古人类遗址发现更多的人类的骨骼标本。”
年代测定方法是否存在误差?发现石器为什么很少?
面对同行的质疑,黄万波研究员对记者说,“不仅仅是内侧门齿是不是人类的引起了外界的质疑,204万年的年代判断也受到质疑。”
美国科学家认为我们进行的古地磁测定方法不准确。同时,电子自旋共振法也遭到了国内学者的批评。
吴新智院士认为,“用电子自旋共振法测定年代的方法有一定的误差。”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的陈铁梅教授对于吴院士的质疑表示认同,他强调:“我承认电子自旋共振法存在一定误差,但我根本就没有说过巫山龙骨坡人类遗址的年代是204万年之前。”
据陈铁梅教授介绍,他用电子自旋共振断代的方法对巫山遗址的出土标本进行了年代测定,结论是早于126万年。“有些人和媒体把一些观点强加在我的身上。”陈铁梅教授气愤地说。
在考古界测定标本年代的方法主要有:钾—氩法断代、古地磁断代、电子自旋共振断代等十余种方法。其中“古地磁断代法就是通过对样品的磁偏角、倾角和强度的测定来判断年代的方法。因其测定年代的误差较大,使用时应当与其他方法配合使用。”陈铁梅教授说。
“目前钾—氩法断代是古人类考古中常用的发射性年代测定方法之一。其原理是从2000到45亿年前,钾的放射性同位素钾40中有11%会自发地衰变成氩40。年代越久,氩的含量越多,利用此特征,可以判断无机物的年代。”陈铁梅教授说。
“但是,这种方法有一个前提,就是遗址处以前必须发生过火山喷发,地层中才会有钾40。所以,对于没有发生过火山喷发活动的巫山地区,显然不能用这种方法。”陈铁梅坦言。
对于外界的质疑,黄万波给美国古人类学家石汉博士去信邀请他到巫山龙骨坡古人类遗址亲自选取化石样品,进行年代的测定。
“1993年,石汉博士来到中国后,在巫山龙骨坡古人类遗址的第四层选取了化石标本,他拿回国后用氨基酸测定的方法对化石标本的年代进行测定,认为化石标本的年代是在距今100万年前。”黄万波研究员介绍说。“而我们发现古人的一段左侧下牙床和一个内侧门齿的地层是在第八层,年代肯定比美国科学家拿走的化石标本的地层遥远。”
“从此,国际上对于龙骨坡古人类遗址的年代测定再也没有提出过疑问。”黄万波研究员介绍说。1995年美国古人类学家石汉博士和黄万波研究员合作在权威科学杂志《自然》第6554期上发表了“亚洲的早期人类及其人工制品”一文,报道了他们的发现。由于当时只挖掘出两件石器,当时学术界对“巫山人”是古猿还是人存在争论,这次最新发现给这场争论暂时画上了句号。
巫山标本是猿还是人,只有等待更多的证据出现来证明,现在讨论没有意义
但是,与北京山顶洞遗址发现上万件人类制造使用的石器相比,巫山龙骨坡古人类遗址没有更多石器被专家发现。这在黄万波研究员看来,寻找更多的石器和人类骨骼证据是他的当务之急。
带着这个想法,1997年,黄万波研究员率领的考古队对龙骨坡遗址进行了第二阶段的首次发掘,在第五至第七水平层上发现了20余件以石灰岩为原料打制的大型石制品;其中有的石器制作得很精致,有的石片打制得很典型。这些发现使得巫山猿人及其文化在国内外得到公认。中科院院士贾兰坡看后总结“毫无疑问是人工制造的”。后来经过考证,这些石制品代表了200余万年前混沌初开的石器工业,这被称为“龙骨坡文化”。
从2003年至今,中法联合科考队对巫山龙骨坡古人类文化遗址进行了三次清理考察,第三次清理弄清了遗址的地质文化分层。根据清理结果,专家将龙骨坡遗址分为三大地质文化层,由上到下第一层为角砾层,厚度约为8米;第二层为橘黄色细角砾层,厚度约为12米;第三层为黏土层。古人类、动物化石及石器主要分布在第二层,有近20个文化带。
经测定,第二层最上面的化石年代为180万年,最下面的为200万年,文化层跨度为20多万年。意味着巫山古人在龙骨坡山洞生活了近20万年的时间。
“2003年,中法联合科考队发现了一个3平方米左右的化石层,重叠堆积着大量的大型动物的前、后腿骨化石,并发现大量石器。化石年代为200万年。”黄万波研究员称,化石有明显的石器砸削痕迹,证明有人类活动。“发现大量的大型动物只有前、后腿骨化石,说明古人思维意识的发展,在外打猎无法搬动大型动物时,就将肉最多的前后腿砍下搬回洞中。”黄万波研究员介绍说,大型动物的化石主是象、鹿、牛、麂子等大型草食动物。
黄万波介绍说,通过考古研究,“龙骨坡文化”得到了认可。“文化很重要,文化是根啊!只有中华民族没有文化是不行的,中华文化是怎么传承的,我们必须要找到脉络,这才是最根本的东西。”黄万波说。
“我们发现的大量石器证明,中国的史前文明可以再向前推进100万年。至于‘巫山人’是猿还是人,只有等待更多的证据出现来证明,现在讨论没有意义。”黄万波肯定地说。
“现在有关巫山龙骨坡古人类遗址的质疑中,年代测定和石器的问题已经解决,下面的工作是发现更多的古人的骨骼。”黄万波自信地说。
据悉,在解决资金问题后,巫山龙骨坡古人类遗址的第四个发掘阶段将于2008年开始。“希望,在这次发掘中能够发现更多的古人类骨骼。从而为‘巫山人’正名。”已经满头白发的黄万波研究员说。
非洲东部大裂谷是人类起源的摇篮,长江流域大三峡是人类演化的摇篮
西方学者大多认为东亚现代人是几万年前来自非洲,龙骨坡巫山古人的发现,将“东亚型”人类来自非洲的时间向前推了200万年,这对人类演化历史是个极大的冲击。
虽然还需要更多的人类骨骼被发现,黄万波研究员进行大胆的推测,他认为人类在非洲起源以后,在200万年以前就来到长江流域大三峡地区,也许,来到东亚时的“主人”不是人而是古猿,然后在慢慢地演化过程中,它们全身结构得到了相应的改造,出现了人类的各种特征。“东亚型”人就是在这样的进化背景中成了现代人。换句话说,人类在非洲起源,但是中国、东亚的现代人是在大三峡地区演化的。
黄万波介绍说,在非洲目前几乎能找到人类从最初的古猿演化到现代人的系统完整的化石证据。而在中国的长江流域,则只发现了200多万年前的巫山人、190万年前的湖北建始人、170万年前的元谋人、115万年前的蓝田人、35万年前的南京人、30万年前的和县人、20万年前的巢县人、19万年前的长人、9万年前的奉节人、3万年前的官渡智人等古人类遗迹。时间跨度从200万年到1万多年的化石证据都没有间断,如果算上巴人及其文化就可以延续到现在。
黄万波说:“长江大三峡地区200多万年前还是盆地,而现在的地貌是形成于50万年前的喜马拉雅造山运动时期。由于剧烈的造山运动和山水的侵蚀,形成了山高峡窄、地势险峻的峡谷特征,西方外来古人类文明是不容易越过如此艰险侵入到这个地区,而且也不容易受到恶劣气候的影响,因此一直保持比较稳定的半封闭的森林河流环境。”正是从这里走出了巫山人—建始人—元谋人—蓝田人—郧县人—南京人—和县人—巢县人—长阳人—奉节人—官渡人等。
黄万波告诉记者,过去学界普遍认为“东亚型”人是几十万年前变成“人”之后才从非洲来到东亚的,而“巫山人”的发现则至少说明早在200万年前甚至更远,东亚就从东非来了一批“猿人”,“因为那时‘猿’的特征还比较明显,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东亚型’人从‘猿’变成‘人’这一重大转变是在中国大地上完成的。”
然而对于黄万波的观点,吴新智院士却并不赞同。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虽然黄万波随后又进行了几次发掘,但成果都没有写成学术论文发表在专业期刊上,也没有经过学术共同体确认,所以无法评论。
在吴新智看来,几百万年前的人,在中国来讲,无论是人类化石也罢,还是什么其他遗迹也罢,都没有证据。相反,非洲证据比较多,尽管这些证据并不是完全无懈可击,但是相对于其他地区来讲,非洲具有最大的可能性。至于中国的现代人的起源问题,一直存在“非洲来源说”和“本土起源说”之争,两种学说处于一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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