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梅祖彦 摘自《永远的清华园》,北京出版社,2000年
--------------------------------------------------------------------------------
1999年是父亲冥诞110周年纪念,回想他一生的事迹与他对我们后辈的教导及启示,引起无限的追思及怀念。1954年3月父亲由美国去台北开会,同月我由纽约绕道法国返回祖国大陆。那时他的身体很好,我也还年青,觉得以后总能再见到他老人家。不期八年后他在台北病逝,纽约一别竟成永诀。父亲在世的后来几年虽未和我通过信,但从母亲由美国的来信中知道他的健康还好,仍一如既往地全心致力于教育工作,并常关心我在大陆的情况。至今四十多年过去了,他的音容笑貌依然清楚地留在我的记忆中。
一
父亲自幼家境清贫,作为五个兄弟和四个姊妹中的长兄,他帮助父母抚养弟妹,很早就承担起家庭的责任。以后在求学及工作锻炼中,他成为一个谦虚、勤谨、忠诚敬业和责任心很强的人。他少言寡语,慎思熟虑,但也颇有幽默感。我们姊弟五人都很敬爱父亲,虽然他对培养我们的性格和生活习惯非常认真,但他不是一位严父,对我们从不训斥,而更是身教胜于言教。他的一言一行在子女眼里成为家中的规矩与典范。
我们子女小时候,每餐各有一份饭菜,每人必须把盘中菜吃完后才能再要喜欢的菜,这样大家养成了不挑食不浪费的习惯。父亲很喜欢整洁,常给我梳头,总是一手托着我的下巴,一手梳理。我后来也照样给妹妹祖芬梳头,祖芬觉得托着她的下巴太痒了,就说“我自己托着吧”,这事后来在家中传为笑谈。我上小学时开始学集邮,和姐姐们喜欢到父亲的抽屉里去翻他的旧书信,找邮票,父亲曾说过我们。 但有一次我还是去翻找更好看的邮票,父亲回来后虽然很生气,还是很平静地问“上次是没有听见还是忘了?”,我实在很想要那些邮票就说了实话,父亲在我保证不再来乱翻以后又给了我几张邮票。
我们上学之前,父亲教过我们读书写字,后来由于他工作忙碌,和我们在家相聚的时间越来越少,教导我们的机会也更少了。在抗日战争时期,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及南开大学内迁到昆明组成西南联合大学。父亲主持联大的日常事务,工作异常繁重。当时我虽和他同住一室,但见面的时间并不多,早上我上学很早,中午回家吃饭时他还未回来,他下班后我又走了。晚上他常需应付各种公务应酬,有时一晚上有两三个约会,直到很晚才回来,我们姊弟都已入睡了。那些年代日本飞机常来轰炸昆明,联大的师生都到校舍北面的山坡坟头间去躲避,当时称为“跑警报”。常常只是在这种场合,我们才有机会和父亲多说几句话,然而大部分时间他还是沉默地想他的公事。现在回想起来,我们都感到万分遗憾,那时竟没能和父亲多相处些时刻,没能多知道点他的见解和主张,他的思想与信念。我实际上是在成年以后,从热心于他的教育思想研究的作者笔下对他才有了多一点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