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潘继德当代课老师的第15个年头。
潘继德,临沧市云县晓街乡万佑中心校芦稿小学的一名代课教师。芦稿小学的教室外,是茫茫的森林。学校门前,只有一条土路通往山外。老师们要进城,得搭两个小时的摩托,才能上到村里的公路。当然,老师们一年进城的次数不过三四趟,倒也不觉得怎么的不方便。
记者眼中的代课教师
【晴天版叙述】
1992年,潘继德还是吃“公粮”的晓街乡茶叶基地的辅导员。
潘继德职高毕业,是当时村里文凭最高的“知识分子”。每天在茶叶地里逡巡,钞票每月稳稳当当装进口袋。生活扎实让村里人羡慕。
那年秋天,眼看就要开学了,村公所、学校领导一起迈进潘继德的家。领导动员了四五次,潘继德就成了芦稿小学的一名代课教师,身份也从“吃公粮”的,变成了农民。
连上潘继德,学校一共有三名教师。学生呢,来了又去。很多家长以家里穷为借口,把孩子从教室叫回田间。贫穷是真的,但最主要的还是家长不知道孩子读了书有什么用。
放了学,潘继德就到学生家里拉家常。家长对老师极为尊重,进门端茶倒水,舍得盛白白的米饭给老师吃,就是不愿意让孩子上学。
潘继德告诉他们:“你看,我当老师一天能挣10元钱,还不用晒太阳。你每天到田里下死力,风吹日晒,一天能挣多少?你的孩子要是读了书,就能过上我这样的生活。”家长陆陆续续又把孩子送回学校。
老师还是没成家的年轻人,有的是一颗孩子的心,与学生一起进教室,一起翻开课本,下了课一起游戏。大家是师生,也是朋友。
1996年夏天,潘继德把左脚扭了。当时他任毕业班的课,为了孩子人生中第一次重要的小学升初中的考试,潘继德不舍得请假回家休息,每天拄着拐杖走上讲台。站在讲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汗水直流,课讲得断断续续。
一天下午,班里的一位男生突然打断了潘继德的讲课,站了起来,说:“老师,几年来您一直照顾我们,现在您把脚扭了,我们一定也要照顾好您。以后,我背您进教室!”
“我负责送饭!”“我负责端水!”……其他同学纷纷说。同学们说到做到,一个月来,老师的泪水常常在眼圈里滚动。
由于得不到及时治疗,潘继德的腿伤日益加重,最后只得到医院治疗。人在医院,每天想的却是孩子。“升考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孩子能不能考好?”
升学考试报到的那天下午,孩子们齐刷刷地站在潘继德的病床旁。他们来,是想告诉老师一句话:“老师,您安心养伤吧。我们不会让您失望的!”
升学考试结束了,一班本该各奔东西的同学,又一次来到医院。这次是为了把潘老师接回家。一路上,孩子们轮流搀扶着老师,一直把老师送到家里,看见老师躺下,方才散去。
15个春夏秋冬,15年日出日落。一拨拨学生离开了芦稿小学,离开了他们学习玩耍了六年的地方。“希望每一个离开学校的孩子,都能继续读书。进城打工的时候,能凭自己读过书,比别人干得更好。”潘继德说。
【阴天版叙述】
1992年9月,潘继德以教师的身份第一次走进芦稿小学。
当时,全校有200多名学生,只有两间教室。平常上课,同学们就挤到村公所的办公室。50多名学生,需要寄宿在学校。仅有的两间教室岌岌可危,下课后学生们铺层干草,铺上毯子,就这么入睡了。
每个星期天,潘继德就从自家的山林里砍回木料,运到学校。跟家长渐渐熟了,他又上同学家“化缘”。村里、教育部门,拨来了1万元。村子里的工匠也来帮忙。整修了半个月后,岌岌可危的校舍终于牢实了。可很长一段时间,潘继德却成了“混饭吃”的,因为他口袋里已经没钱了。
2004年,潘继德拿到了临沧师范学校的文凭。在那年,他还拿到了教师资格证,但他依然是个代课教师。
2006年,国家有政策,组织代课教师参加考试。通过考试的代课教师,就可以转成公办教师。按要求,参加考试的代课教师年龄应在35岁以下,可潘继德36岁。
周围已经有代课教师转正了,收入也从270元,增加到1300元。潘继德,却依然拿着270元。这笔钱,他要用来支撑一个五口之家。“好在我不抽烟,也不喝酒。”
潘继德在学校教授三至五年级的课程,教的科目有语文、数学、思想品德、自然科学……家里的田地,只能甩给妻子。忙完田间地头,妻子还要照顾年逾60的老母亲,以及两个正在上小学的孩子。
“她没怎么读过书,她不知道给孩子们上课有多重要。经常埋怨我挣钱不多,也不帮家里。”
临沧的茶叶在云南很出名。这几年茶叶行情火了,懂点茶叶种植的人都赚了钱。潘继德村里的几个村民,靠种茶叶一年挣了两万多元。“我们这个地方属于高寒山区,很多公办老师都不愿意来。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去种茶叶,留在这当老师多教几个学生吧。”
“教师的工作既不像农民种地,也不像工人加工产品,育人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个过程要的是爱心与恒心,耐心与细心。还能当多长时间的老师?我不知道。当一天老师,我就贡献一天自己的力量。”潘继德如是说。(本报记者 花继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