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惠的手记
威信县扎西镇后山小学 杨惠
每每临近下课,学生们把作业本(很多是卷了角的)一本又一本交了上来,我轻轻抚平作业本上的那些卷角,像是在抚平我内心的疲倦。这乡村学校的时光,如淡淡的油菜花香已经充盈了我年轻的生命。
二娃子,二娃子
教室外,经常会有一些农村老爷爷或者老奶奶在东张西望,他们花白的头探进窗子的时候,总是把我吓一跳。他们是在寻找自己的宝贝孙子。大部分老爷爷老奶奶只看一眼,就笑眯眯地走了,而被看的学生总是胀红了脸。有一次,有个老爷爷不但把教室门推开,而且还张开口就喊:“二娃子!二娃子!”学生们一下子哄笑了,可就是没有人站起来。
老爷爷还站在门口,他看着那些哄笑的孩子们,显得十分慌张。教室里已经乱了,二娃子还没有出来,我只好说:“谁是二娃子?站出来。”同学们笑得更厉害了。终于,有个光头男生扭捏地站了出来,脸红得像红纸。
他几乎是冲出教室门的,在冲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拉走他的爷爷,不是拉,应该是拽。二娃子的风波,浪费了我这节课十分钟。
杨惠,杨惠
那是一个初夏的正午,我独自走过一步一扬灰的操场。一群散步的麻雀——准确地说,不是在散步,而是在“蹦跳”的麻雀被我吓得一哄而起。
忽然有一个童音在喊我的名字——“杨惠、杨惠。”我一听,脸一下子就发烫了,我知道这是一位学生在喊我的名字。平时他们都很尊敬我,现在却躲在泥操场一角的树林里喊我的名字。
我当时很想抓住他们,但我想了一下还是大声答应了:“哎——”。奇怪的是,我就只答应了一声,树林那边就没有一丝声音了。他们也许没有想到我会答应。调皮的他们,正等着老师发火呢。
mai zi,mei zi
拿着教鞭指了黑板:麦子。学生齐念:m-ei zi。教鞭连连敲打黑板:m-ai zi麦子。同学们一时住口,眼睛齐刷刷望向我,我便念m-ai zi。
一放学,回到各自家中,学生们字正腔圆理直气壮了:“妈唉,我家地头种的不是mei zi ,是mai zi。”“卖(mai)你个头,老娘种了半辈子mei zi,不是mei zi,怕要变?我才懒得信!”
女监考老师都是黑种人
有年秋季学期监考时,观音中心校的几个女老师来后山小学监考(清一色的平底鞋,县城扎西街的高跟鞋拒绝山路的蜿蜓和凹凸)。
学生带来了一些洋芋与红薯。考试过后,燃一大堆火,大家把火团团围住,不一会儿,就闻见了一股焦香味。
将木柴火中焖烧好的洋芋与红薯皮剥开,然后用椒盐粒蘸着吃,喷香,其乐融融。洋芋和红薯快看不见时,才有老师说吃得太饱了,好久没吃上这样好吃的洋芋红薯了。顿时带来东西的学生就一脸的得意,想忍也忍不住。
在火光映照中,女老师们全是黑斑马线脸蛋,黑嘴唇,黑鼻头,有点像是刚从非洲来的一群,令孩子们更是欢呼雀跃。带着相机的宗老师,偷偷地拍下了这开心的瞬间!
她们下山了,又要回到繁华的县城了。而我,还得留下,继续在这山中寂寥地过下去。此时心中有一种叫酸楚的东西掠过。都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为什么自己的心里常戚戚?这只怕是我们所有代课教师心中解不开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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