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热烈 青春纯真 作家 王蒙
一九四五年我十一岁的时候,跳级考入北京平民中学,并向一位高年级的同学、地下党员何平同志宣布了我的思想的“左倾”,原因主要是我对于国民党接受大员的失望与反感。从此,我成为了与中共中央华北局城市工作部领导的北平市地下党组织建立了固定联系的“进步关系”,即并无组织身份的人民革命的追求者。
一九四八年我与另一位进步同学考入位于北京地安门的河北高中(简称冀高)。选择河北高中,是因为此校有革命传统,“一二?九”时期北京中学生参加救亡运动就以冀高为首。一九四八年春,冀高学生自治会成立,举行晚会,晚会上表演了小歌剧《兄妹开荒》,学生中的国民党特务当场闹起来,逮捕了进步学生17人。
就在我们入冀高一个月后,地下党的联系人刘枫(即后来的北京市人大副主任与政法委书记黎光同志)来了,他二话没说就表示愿意介绍我们二人加入中国共产党,给我们看党章。数天后即一九四八年十月十日,我与另一位同学在离冀高不远的什刹海岸边再见刘枫,声明都已认真考虑过了,坚决要做共产党员,把一生献给共产主义事业。刘枫宣布即日起吸收我们入党,我的候补期至年满十八岁时为止。
然后我从什刹海步行返回位于西四北小绒线胡同的家。一路上我唱着冼星海的一首未流行开的歌:路是我们开哟,树是我们栽哟,摩天楼是我们,亲手造起来哟。好汉子当大无畏,运着铁腕去,创造新世界哟,创造新世界哟!
没有比这首歌更能表达我当时的心情了。这可以说是我的誓词。
只是半个多世纪以后,我才不禁想到,对于我来说,革命是不是太轻易了呢?回首往事,我仍然感动于青年时代的热烈与纯真,追求与勇气,同时我也感觉到事情不像当时想得那样简单,生活、国家、政治与革命,在歌唱中吟咏与在实际中工作感觉并不完全相同。不能认为一革命就会万事大吉,也不能把社会的公正、国家的富强,人民的幸福看成一蹴而就的事。
在解放战争时期的学生运动中,还有一首群众歌曲,它唱道:我们的青春像火焰般地鲜红,燃烧在布满荆棘的原野,我们的青春像海燕般地英勇,飞翔在暴风雨的天空,原野上布满了荆棘,让火焰燃烧得更鲜红,天空是无边地黑暗,让海燕飞翔得更英勇,我们要在荆棘中开出一条大路,我们要在风暴中向着黎明猛冲!
这个歌词就更加浪漫,浪漫得有点“小资”。
回忆当年,谁没有青春过?放眼现在,生活已经突飞猛进。我们面对的是更加开阔、更加复杂、更加务实也更加沉重的历史任务与现实世界。我们还得一步步地走,脚踏实地,创造历史,创造明天,创造子孙万代的幸福与长进。(本报记者韩寒约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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