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喜庆尚未退去,愁容已经爬上了农民赵兴保的脸。再过十二三天,学校就要开学了,可两个孩子的学费还没有着落。望着因过度劳累而身患严重关节炎的妻子,赵兴保叹了口气:“没法子,家中的牛羊全卖了,还欠着别人8000多元的债。”
生有一儿两女的赵兴保,为了供3个孩子同时上学,借遍亲戚朋友,举债一万多元。去年,有着很好美术功底的儿子原本考上了一所大学,可面对巨额的学费只好忍痛放弃,儿子含泪回到家,辍学外出打工一年的小女儿才得以再次回到课堂。“没能力供孩子上学,我们当娘老子的惭愧得很!”和赵兴保一样,为儿女上学,农村妇女朱存莲时常受着内心的煎熬。
朱存莲的3个女儿,学习一个赛一个地好,挣回来的奖状贴了一墙。可她供不起。大女儿只读到初三,便跟人去了新疆摘棉花。二女儿读到初三时,父母本不想让她再读下去,可她哭闹不止,来走亲戚的舅舅实在看不过眼,给了300元,这才有机会回到学校。
两个女儿都上学,一个高中,一个初中,夫妻俩为此背上了沉重的负担。患气管炎的丈夫只好外出到青海打工,从年头干到年尾,不敢多花一分钱,腊月二十几才到家,拿回3000元。朱存莲一人挑起所有农活,一年从地里“刨”出2000多元。家里养的大肥猪卖了个不错的价,660元。可所有的收入加起来,也才刚够孩子们一年上学的开支,家中日常生活便捉襟见肘。没有电器的屋中,挂着个10瓦的节能灯管,每个月的电费不过3元钱。基本上是小女儿一做完作业,全家便拉灯睡觉。
来自另一个组合家庭的故事更让人感动。乡村赤脚医生王德琴和现任妻子组合新家庭时,各带着两个孩子。为了保学习原本不错的两个继女同时上学,王德琴先让自己的女儿辍了学。可供到今年,实在难以支撑了。夫妻俩便商量怎么办,最后的意见是:让已经上到高二的女儿继续读书,让念初三的小女儿念完初中后回家。
面对记者,王德琴感伤地说,不是我不知道知识的重要,不是我不想让孩子们多读书,可我实在是心强力不强。和赵兴保一样,为孩子上学,10年没有添过一件像样衣服的他,几乎借遍了所有的亲朋好友。
春节前后,走访西部农村,记者一次又一次感到:教育支出已经成为西部农民心头最大的痛。
农民韩忠春告诉记者,在甘肃民勤县,家中有一个高中生、一个初中生的,大多收入的百分之六七十交了学生的学费。土地少一点的人家,这个比例会更高。谁家如果有了孩子上大学,很快就可能变成贫困户。
农民李京章,种棉花,种籽瓜,种玉米,15亩的收成减掉水电费、化肥款,纯收入不过8000元,可3个孩子1年的教育支出至少有6000元。所以他衣服不敢多添,烟不敢多抽。和他年龄相仿的农民,大多生活如此。
在甘肃,农村税费改革后,官方认定的数字是,农民平均减负三成,可农民仍然感到负担不轻。教育支出是“罪魁祸首”。人均纯收入1600多元的农民,绝大多数的支出用在了教育上。到目前,2500万人口的甘肃省,家庭经济困难的适龄儿童少年有130万人之多。《国际先驱导报》编辑丛峰曾在西北义务支教一年。在他看来,在西北的某些地方,所谓义务教育并不能完全落实。“义务教育,就要免除你的学费。可学费就十几块,其他的都是杂费。一收就是几百块,所以很多家庭的孩子就上不起”。
甘肃省副省长(厶贝)小苏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坦言,教育支出已经成为甘肃省农民返贫的第二大因素。他分析说,农民用于教育文化的支出在上升,一方面是生活水平提高后的自然增长,另一方面则是某些地方不同程度地存在乱收费。由于乱收费,使得农民现金收入支付教育费用比例过高,造成农民生产、生活困难。
他进一步分析说,当然这一切也不能全怪教育。农村税费改革后,政府用于教育的支出不够。在一些农村,教育经费只能用于保障教育的基本开支,而不能支持教育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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