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中国首位全球超算杰出新人奖获得者、清华大学计算机系博士后甘霖:
下代国产超级计算机将普遍用“中国芯”
如今,甘霖大部分时间在国家超级计算无锡中心工作,每两周回一次北京。受访者供图
甘霖 清华大学计算机系博士后。
今年11月,在达拉斯举办的全球超级计算大会,甘霖获得新一届超算领域高性能专委会杰出新人奖,成为中国首位获得该奖项的学者。
美国当地时间11月15日,达拉斯举办的全球超级计算大会,新一届超算领域高性能专委会杰出新人奖颁出。3名获奖者中,罕见地出现了一个中国面孔。
来自清华大学计算机系的30岁博士后甘霖成为中国首位获得该奖项的学者,这一奖项每年全球表彰不超过3人。这一消息近日在国内媒体受到广泛关注。
这不是甘霖第一次问鼎国际大奖。2016年,在全球超级计算大会上,由中科院杨超团队、清华大学薛巍、付昊桓团队和北京师范大学王兰宁团队联合完成的“千万核可扩展全球大气动力学全隐式模拟”获得国际高性能计算应用领域最高奖“戈登·贝尔”奖。该奖项被称作超算领域的“诺贝尔奖”,甘霖就是团队一员。
同时,甘霖也是国家超级计算无锡中心研发部长、我国第一台国产众核超级计算机“神威·太湖之光”第一批试算人员。
近日,新京报记者对话甘霖,听他讲述获奖感言、研究经历和对超算发展未来的期盼。
谈获奖:
获此殊荣得益于中国超算的发展
新京报:这么年轻就获得全球超算杰出新人奖,你有什么感想?
甘霖:这个奖主要颁给超算领域研究的新人,要求是取得博士学位五年内的年轻人,这就限制了很多“大佬”不能入选。我的导师付昊桓和杨广文推荐我去参加,评委会根据我的简历评选出的这个奖。
我能获奖可能出于两方面原因。首先得益于中国超算的发展,中国超算在世界上已有一席之地,数量上可以跟美国平分秋色,性能上我们十次拿到第一,并两次获得“戈登·贝尔”奖。
另一方面,2015年起,我开始关于“新一代高性能低能耗系统”的研究,并在当年获得一个国际学术会议的最具影响力论文奖,可能也是我此次获杰出新人奖的一个支撑、一种证明。
新京报:博士期间,你从事的“新一代高性能低能耗系统”研究,主要研究什么问题?
甘霖:新一代高性能低能耗处理器是一个可重构计算平台,是这个领域比较新的研究项目,目前在跟英国帝国理工合作。
它的优势就是性能更快、耗能较低。比如在算气候时,它可能比英特尔的CPU算得更快,而且更省能、省电。下一代超级计算发展,能耗是一个主要瓶颈,这方面的研究有需要,所以我就做了。
除了超算的地学研究之外,我还在负责的就是“高性能低能耗”博士项目,如果说前者是着眼当下,那后者就是“诗和远方”,主要瞄准未来。
谈研究:
用超算模拟地震是“从0到1”的过程
新京报:当时你们拿气候和地震两个项目申报“戈登·贝尔”奖,这两个项目在应用方面有什么意义?
甘霖:获奖的是“非线性大地震模拟”项目。“戈登·贝尔”奖评审委员会主席对我说,他们很惊讶我们踏踏实实地把像气候应用这样百万行代码体量的“一座大山”搬到一台全新系统,去做这种项目。“大山”说的就是我们的超算。我们研究的地震项目,其实是零起步,用超算模拟地震是“从0到1”的过程。
气候项目方面,当年美国“卡塔尼亚”台风以一个“U字形”轨迹拐了个弯回到美国,路径很难预测,而我们的团队基于气候模式,把“卡塔尼亚”台风的完整过程模拟了出来。其中的意义在于,现在能够模拟飓风路径,未来就具备能力预测台风。
谈中国超算:
国产超级计算机硬件好、性能好
新京报:作为“神威·太湖之光”第一批研发人员,你平时主要做哪些工作?
甘霖:我们主要是测试算法,研发相关应用,完善适应于该硬件的相关软件。
比如面向气候变化的研究,我们会做全球气候模拟,包括天气和气候模拟,天气是指天气预报,气候是指几百、几千、几万年之后地球的气候的变化。这其实是超级计算机的一个很经典的应用,2016年我们获得“戈登·贝尔”奖的项目就是气候模拟相关的。
还有就是防震减灾方面的工作,与地学系交叉。实际上超算目前与多学科、领域均有交叉。
新京报:如何评价中国超算水平?
甘霖:“神威·太湖之光”的超算硬件非常好,连续十次拿到世界第一,而且获得国外非常认可的“戈登·贝尔”奖。除了硬件第一,我们也拿到了超算应用的最高奖,证明“神威·太湖之光”也“好用”。性能方面,2016年、2017年,我们四次超越美国超算水平,不过坦白讲,我们与美国超算的综合实力还有一定差距,有待提升。
未来各国都会有自己的下一代超级计算机计划,这将是发达国家和地区之间的PK。我国下一代超级计算机,比如神威系列、天河系列、曙光系列都准备采用国产芯片,也就是说,下一代超算基本都将用上“中国芯”。
谈自己:
博士论文四分之三在高铁上完成
新京报:你现在的工作节奏是怎样的?
甘霖:博士毕业那学期,学校事务繁杂,“神威·太湖之光”还要冲击“戈登·贝尔”奖,所以我频繁出差,比较忙的时候,大概每周要从北京和无锡间往返一次。现在的工作节奏没有那么紧张,我大部分时间在无锡超算中心工作,每两周回北京过一个周末。
坐高铁往返北京与无锡,单趟需要5个小时,这一段时间比较适合工作。毕业前夕,我写博士论文的时间很紧,论文有四分之三都是在高铁上完成的,这种状态大概维持了两个多月。
新京报:现在你因超算出名了,下一步有何打算?
甘霖: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出名,但是中国超算因此更被大家关注,我非常开心。“戈登·贝尔”奖、杰出新人奖等,这些成果都不属于我个人,而是属于全团队。
团队取得的成果需要让大众知道,寻找潜在用户,让更多人来测试使用,最终目的还是让国产超算经得起考验。我们现在做的工作,对下一代超算来说很有用,我们现在培养的人才很可能就是下一代超算的主力。
新京报:对未来想从事超算领域研究的年轻人,你有什么建议?
甘霖:超算是国家急需的一个专业,是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体现,几乎涵盖了计算机从最底层到最顶层的体系机构,对计算机领域几十个学科基本都要有所涉猎。随着国家综合实力不断提升,超算的前景会非常明朗。
而且目前超算专业不拘一格求人才,需要各行各业人才的参与。我觉得从事超算的年轻人,特别是学生,可以继续努力。其实不限于超算中心和学校,很多企业也需要这样的人才,不少大型互联网公司背后都有超算的支撑。所以我认为超算很有前途、很有前景,相关从业人员不要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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