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代造就了在线教育?还是在线教育创造了教育的新时代?
中国慕课建设自2013年起步,即将走过十年,成为助力我国在线教育发展的关键一环。全球新冠疫情自2020年爆发并持续至今,在线教育也被赋予了更重要的使命——实现停课不停学、停课不停教,在线开课数量增长“井喷”,无疑成为教育领域回击疫情的“杀手锏”。
那么,全球高等教育教学发展呈现出了怎样的趋势?高校在线教学主要面临哪些挑战?我国高等教育教学未来发展的创新路径有哪些?在上海交通大学在线课程建设负责人余建波看来:“未来高等教育教学既有在线慕课,也有线上线下相结合的融合教学,推动实现全国优势教学资源互联互通,是重要的发展方向。”
疫情下的高校教学:从“能上课”到“上好课”
《中国教育网络》:
3月以来,各地高校因疫情反扑,展开全面线上教学。在此期间,上海交通大学的线上教学,比较以往有了哪些新的挑战和突破?
余建波:
上海交通大学春季学期的线上教学,与以往有所不同:其一,新一轮疫情之下,教与学的场景发生了新变化;其二,考试也需要在线上完成,高校面临着“线上线下融合考试”的新挑战。
3月9日早上六点,上交紧急发布转为线上教学的通知,紧锣密鼓地把在线上课的房间号和密码通知给学生。同时,教育技术中心启动了课程录制工作,把课堂全部录下来放在学校平台上。初期,老师们仍面临着各种准备不充分的问题,比如课件不充分、装备不齐全等。但经过大约一周的培训,老师们快速切换到了线上教学的状态。
4月1日,校内病例基本清零。线上教学诉求也从“能上课”转为“上好课”,提出要打造“既有深度又有温度”的课堂。这一阶段,学校组织了一系列关于提高线上上课质量、增强线上教学互动性的培训,同时老师也会在实操中生成教学案例,发布在官网上,供其他老师以及兄弟院校参考。
5月,为应对部分学生只能在线上完成考试的情况,学校参考“融合教学”这一概念,将线上线下考试进行同步交叉融合。
高校在线教育教学的互联互通
《中国教育网络》:
目前全球高等教育在线教育教学发展呈现出了怎样的趋势?国外高等教育在线教育领域有哪些关键技术和实践突破?有哪些优秀范例项目可以分享参考?
余建波:
2012年到2022年是慕课建设与发展的关键十年,慕课在课程数量、质量、选课应用人数等方面有了很大突破。目前,国外慕课包括Coursera、edX、Udacity、FutureLearn 等4大平台所提供的课程总数已达8万左右,平台建设从早期课程选修、微专业,再到目前新生的在线学位项目,其整体发展路径已经非常清晰。现在的建设目标是要进一步推进慕课更好发展,其中有几个细节值得我们关注:
首先,国外部分平台提供了较为完整的在线课程线上教学服务,例如印度教育部组织建设SWAYAM(Study Webs of Active-Learning for Young Aspiring Minds )平台,并在全国范围内遴选1000多位老师参与建设高质量的专业课程,平台课程免费供学生学习。学生在参与学习之后,可自愿报名参加平台组织的考试(考试费用15美元左右),通过考试后可拿到对应学分。
这项由印度教育部主办的平台得到了广泛应用,SWAYAM平台约203所高校参与,8082门次课程完成线上教学,注册学生约为2800万,目前已有220万左右的学生参加了线上考试,110多万学生拿到了相应学分。为此,印度教育部还出台了较为完备的学分规范管理文件。国内慕课平台虽然也可以为学生提供学分,但因各校学分系统没有做到统一,导致学分效力与规范有待提高。印度在线教育的全流程服务建设值得国内学习借鉴,期待教育部在这方面有相应的规范政策。
其次,在技术层面,国外在线教育主要体现在对学习者的身份识别,打造在线课程的学习防伪机制,即通过技术手段来确定是否是本人在进行线上学习。Coursera拥有认证学习者身份的一系列专利技术,例如通过人脸识别、键盘敲击顺序和时长来确定学生身份,通过大数据应用来判断学生是否存在作业抄袭的情况。
最后,在慕课的新一轮建设当中,数字基座的搭建也是国内外正在探索的重要方向。基于智能学习推送,大数据人工智能算法,以及成规模的课程数量,推动建设知识结构的全面化,并构建知识图谱,最终基于此,完善课程设计、教学应用。此外,慕课综合学习季度、学习真实性等的判断,进行作业防剽窃、防抄袭等技术的突破。
《中国教育网络》:
后疫情时期,国内高校在线教育教学,呈现出了哪些新的发展态势?目前高校的在线教学主要有哪些挑战和困境?下一步该如何优化发展?
余建波:
国内慕课平台在10年间不断扩大在线课程规模。截至目前,课程数量已接近6万门,这已与全球其他国家课程数量的总和基本持平。全国已有1000多所高校推出了具有本校特色的、成体系的完整在线课程,例如清华、北大、浙大、上海交大均分别提供了数百门专业课程。教育部公开数据显示,参与平台选修课程的人次达到7亿之多,其中拿到学分的学生人次达到两百万。
全国在线教育有着横向、纵向的发展。横向来看,在线教育平台种类繁多,其中包括四大提供公共服务的教育平台,即中国大学MOOC、学堂在线、智慧树、学银在线,聚集了全国90%以上的课程。此外,我国在线教育还发展出一些特色平台,例如为全球华人服务的华文慕课平台,新一代互联网自主学习平台优课联盟等;省市级在线教育平台建设也是我国的特色之处,例如安徽省、浙江省、重庆市等均有属于自己的省属平台。教育部相关数据表明,全国范围内大概有20多家在线教育平台的建设成效相对良好。
2022年,教育部在实施教育数字化战略行动的过程中,围绕在线课程建设推出了两项重要举措:
其一,建设应用国家智慧教育平台。此平台集合了来自国内20多个平台的24,000多门课程,并增加了对专业教材的收录,实现全学科布局,并按照学科分类对课程进行导航索引,可以将此平台理解为高校新基建的门户展示。平台还会通过导航的形式展示各高校的在线教育成果,包括学校在专业、课程、教材等方面的数字化建设情况。
为完善门户建设,平台在技术方面有两大突破:一方面,规范课程数据的沉淀和交换,助力平台内容的持续优化;另一方面,统一用户身份认证,保证学生可以漫游到各接入平台,并对学习情况留有相关记录,为下一步学分工作的推进打下良好基础。总结来说,国家智慧教育平台秉承教育部怀进鹏部长所强调的“应用为王”的建设理念,以应用驱动平台建设和统一。
但无法回避的是,国内在线课程出现了很多不良现象,例如学生“假学习”,因缺乏对学生线上学习过程的实时监督,甚至出现了刷课买课的情况,导致线上学分被违规获取。对于在线课程的监管愈显关键,今年4月,教育部等五部门发布《关于加强普通高等学校在线开放课程教学管理的若干意见》,从“建管用评”四方面对高等教育教学工作做出了指导要求,具体如下:
第一,明确课程建设主体是高校,高校应全权负责学校课程内容资源的规划和审定,并把控课程质量;
第二,明确在线课程教学规范,将教师线上工作量纳入考评,同时对于教学事故,也有相应追责制度,既保障老师的权利,也明确了老师的义务;并对课程的思想性、科学性、先进性,考核的规范性等,也给出了指导意见,明确教师有责任保证线上线下教学的实质等效;
第三,规范学生在线学习行为,学生在线作弊违纪等行为会记入学生档案,要求学生线上线下学习同质等效;
第四,规范在线平台运行机制,除为在线教学提供基本技术支持和设施保障,还应保证在线课程数据安全、身份认证安全等,并通过黑名单等方式对平台进行监管。
各地高校对此文件要求进行了进一步落实,例如华东师范大学升级在线课程建设管理办法,针对已经获得认定的课程会给予持续的建设投入;上海交通大学和苏州大学规范了学生获得学分的机制,学分获得须满足课程要求及考核。
其二,未来高校在线教育也会更加强调融合式教学,这种形式综合了线上线下的优势,会成为高校教学新的且重要的发展趋势。
融合式课堂还能够促进“全球一堂课”的实现,即全球各地学生在一个课堂里面同上一门课,上海交通大学也有过相关实践,名为“交通全球课堂”,通过多屏互动方式,将来自新加坡、日本、加拿大、美国等高校选修了同一门交大课程的学生汇聚在一起,推动达成国际间的交流,促进交大学生“走出去”“走进来”。
此外,教育部正在推进“慕课西行”项目,将课程推向西部地区,例如,西藏地区高校与东部地区高校通过融合式教学实现同上一门课,以及上海师范大学与新疆喀什大学也有相关尝试。
既有在线慕课,也有融合式教学,推动实现全国高校优势教学资源的互联互通,是高等教育教学未来的发展方向之一。
重构高质量高校在线教学
《中国教育网络》:
回过来看,慕课已发展10年,这十年全球的在线教学主要有哪些阶段?出现了哪些标志性的发展?2022年,慕课有哪些新的机遇?您对未来高等教育的在线教学有什么期待?
余建波:
总体来讲,在线课程经过了三个阶段,第一个十年是探索阶段,第二个十年是建设慕课的阶段,第三个十年为应用规范阶段。
大概从2003年开始,在线课程迎来了比较大的发展,这可能与社会整体的信息化发展有很大关系。很多好的高校课程被全程录下来放到网上,尽管录制比较粗糙,但我们普遍认为当时的课程是第一代精品课。
然后大家发现,这些课程资源实际上只是在记录,而缺少学生参与。于是,国外出现了一批录制精良的课程,比较知名的有来自哈佛、MIT的课程,视频中的老师也和学生有特别多的互动。此时,国内也出现了政策上的倾向,鼓励高校录制高质量精品课程,命名为“精品视频公开课”。2010年前后,上海交通大学建设完成“南洋学堂”,把学校200多门课程按照国家要求进行了高清录制。以上是第二代精品课。
到了大约2012年,慕课从学习者的角度进行了优化,将学习视频进行碎片化切分,同时也安排了以周为单位进行模块化设计,以周为单位确定每周的教学目标,教学内容,教学活动等。每一门课程也成为了完整的系统,它有明确的课程目标、教学内容、教育组织、教育实施,以及教育评价,所以从碎片化到模块化,是这一阶段慕课的发展特征。
经过了10年发展,我国摸索出了一套符合中国学情的特色慕课发展思路:按照学科专业进行自主课程规划,从课程设计、视频拍摄制作、上线运行,直到校内应用等。可见,国内慕课的整体建设与应用路径已经非常清晰,会有很多新的挑战等待我们突破:
第一,开展新一轮建章立制,进一步规范在线课程的“教学用评”。由教育部出台相应规范,制定课程建设标准、教学标准、学分标准,用以指导平台规范运行、教师在线教学行为和学生在线学习行为。
第二,深度挖掘在线课程应用,推动实现线上线下的实质等效。混合式教学进入改造深水区,融合式教学将要发挥更大的作用。也会有更多学生通过慕课拿到学分,甚至是学位。目前在做的是第二学位、微学位的在线授予,未来学生可能通过在线方式拿到硕士学位或职业教育相关证书等。
第三,发展教学空间新基建。融合式教学工具场景将会在平台中被赋予更多应用,延伸教学空间、加大存储空间等。现在有一种趋势,直播平台与慕课平台之间有了越来越多的接入合作,比如腾讯会议开放接口,与雨课堂等平台进行深度融合。
第四,发挥教研数字化基座作用。一方面,通过构建基于教研数据的知识图谱,发挥课程数据价值,提升教学设计、教学应用、实践评价等环节;另一方面,通过人工智能等技术方式,辅助教师开展线上教研活动,例如虚拟教研室的建设,用以打破教研空间限制,发挥跨部门、跨区域的协同作用。
《中国教育网络》:
目前,我国高等教育智慧教育平台已投入使用,关于此平台的进一步完善,您有何建议和期待?
余建波:
3月28日,国家智慧教育平台投入使用。对于平台的进一步完善,我有几点思考:
第一,期待平台下一步可以结合教育新基建,能够整合高校专业课程、教材、思政,教师教学培训等;
第二,进一步推动跨平台管理智能化,包括学生身份认定、成绩认定、学习过程记录,甚至是跨平台选课等,尝试由多平台提供多门课程组合而成的微专业建设;
第三,健全智慧平台评价机制,学生在上完课程之后可以进行主观或客观的评价,同时也对评价机制也应有相关规范;
第四,按照专业特性制定课程内容标准,打通校内专业课程与线上课程的关联,也包括教研、教材等方面。
《中国教育网络》:
虚拟教研室是信息化时代新型基层教学组织建设的重要探索,请问您是如何理解虚拟教研室的?它对于高等教育教学发展有何意义?
余建波:
虚拟教研室是以立德树人为根本任务,以提高人才培养能力为核心,以现代信息技术为依托的新形态教研模式。同时,虚拟教研室建设也是教育部2022年数字化转型十大板块中的关键一环。
虚拟教研室运用了一系列智能工具和应用,例如将使用频率高、相关性高的资源抽取出来形成知识图谱,方便老师判断哪些知识点是学生真正所需要的;并在平台提取课程数据,方便老师了解学生在学习过程中的难点和痛点,就此进行课程完善。同时,线上平台也可以帮助老师开发教研工具,例如针对团队学习,可在虚拟教研室开展案例教学,将教研项目流程工具化。整体而言,虚拟教研室秉承以学生为中心的教育理念,依托信息化生成教育教学工具开展线上教研。
我认为,虚拟教研室重构了教学研发的过程,可以把虚拟教研室定义成“教育中的CPU”。前端展示课程目标、课程内容、教学方法、教学实施、教育评价等一系列关于课程的基本元素,同时也支持教师去做更多的教学设计,教案设计,课件设计等。
记者:陈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