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岁的中国著名文学史家郭预衡先生6天前驾鹤西去。今天,他生前工作过的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在八宝山殡仪馆兰花厅为这位一生低调为人、踏实做事、有兰之高洁品性的老人送行。
很多人可能并不熟悉这位以一人之力、19年之功完成160万字《中国散文史》三大卷,被学界称为“填补中国文学史研究的空白”的耕耘者,但提起1977年“文革”结束后恢复高考第一年的高考作文题《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很多人恐怕终生难忘。这个出题人正是郭预衡。
“郭先生走了,给我上过课的老师就没有了。”81岁的邓魁英泣不成声。和郭预衡仅差9岁的邓魁英是郭预衡的学生中和他相伴时间最长的。她至今还记得1949年进入辅仁大学时,30岁的郭预衡刚被评上讲师,有同学给郭递条子提问称呼“郭教授”,郭赶忙说:“我不是教授,我刚当上讲师。”
翻开其著作《中国散文史》,内封的作者介绍“头衔”仅“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一个,与时下流行的职务职称加荣誉奖项一长串相比,这样的“简介”过于简单,却是郭预衡的风格。著作等身、桃李满天下的郭预衡直到离世也不是博士生导师,为广大知识分子视为莫大荣誉的“国务院特殊津贴”第一次评选时也没有他,甚至他的离休也是旁人看不过去帮着“跑”来的。在邓魁英、韩兆琦等北师大老一辈学者看来,他把这些看得“很淡很淡”,即使受到委屈也是沉默以对。
腼腆低调、不苟言笑是郭预衡给所有人的印象,但他在细节处对他人的体贴却为所有学生牢记。当年他的学生如今都已两鬓斑白。韩兆琦还记得当年研究生答辩时,跟随启功先生、郭预衡先生亲自把邀请函送到校外教师家中的情形。张俊还记得和郭先生一起编《古代散文选》时,先生坚持他拿多少稿酬就给学生多少稿酬;雨天到张俊家里亲自带着拖鞋来,“怕把别人家的地板弄脏了”。
在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史锡尧看来,用“独步国内”来形容三大卷《中国散文史》的学术地位一点不为过。“先生的学术地位完全靠个人论文和著作得到的,不靠公关,不靠炒作,不靠众人抬轿。”但四川师范大学的万光治教授说,很少有人知道,这部被钟敬文誉之为“散文有史,创建首推君”的大书,是郭预衡离休后上照顾父母、下接孙女上学的间隙写成的。70多岁的郭预衡甚至还骑着自行车上街买菜。“他总认为该自己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好,包括孝敬父母、带孙女、操持家务。”
郭预衡治学最突出的特点是能将“旧学”与“新学”融会贯通,每涉及古代作家作品,必尽量全面翻检第一手资料,做到论必有据。由刘盼遂、郭预衡主编的《古代散文选》至今仍是许多高校的古代文学史教材。公安大学的陈宏彝说:“我们这一代人最幸福的就是跟随真正的学者学习过,我们能否做到这一点,我们的学生能否如此幸运,还需要考验。”
目光如炬、耿介不屈、谦虚谨慎的郭预衡走了。北师大教授童庆炳说:“世上已没有了郭预衡,但郭预衡的光和热仍在,我们要以郭先生为楷模,沿着泥泞的小路走向人生境界的高处,走向学问殿堂的深处。”
记者 马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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