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移民,是城市化进程中人的自然流动与迁徙。在这个历史车轮下,每个移民家庭都纤弱得如同小草。对他们而言,一个孩子,可能就是一个家庭一辈子操劳的原因。
这个暑假,在繁华上海的中心城区,无数上海小囡或宅居家中避暑,或为学业奔忙于补习班;而到了这座城市的远郊,这种“无聊”和“辛苦”或许根本不值一提——在来沪务工人员集中居住的“城中村”里,有一群生在上海却不被认可为“上海小囡”的孩子,他们随着走出农田进城务工的父母来到这里,却在十岁出头时为了追逐未来的大学梦不得不返回老家继续学业。
暑假里的他们,顾不上学习、补课;短短两个月,他们得赶紧补拾久违的亲情,更重要的是,要为自己的未来作出决策……
从小长在上海,却为了考大学而返回老家继续学业。原以为回老家后根本无法融入当地学生圈,结果却发现,大家都是一样的“留守儿童”。晚上熄灯后,从各地回来的同学一起抱头痛哭。
今年是刘欣儿在上海度过的第11个暑假。开学就要升高三的她,如果能够考上上海本地的大学,就可以结束与爸爸妈妈分居两地的日子,告别“留守儿童”的岁月。
1991年,两个月大的刘欣儿尚在襁褓中,就跟着父母从河南来到上海。全家人先后依靠回收旧衣服、卖水果为生,住在一个叫“机场”的农民工聚居地。
“机场”位于上海东北角,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这里就聚居着大批农民工,是一个典型的“城中村”。源源不断搬入此地的农民工犹如这附近齐人高的杂草,疯狂地生长蔓延着,教育很快成为一个产业:小小一块区域里,开办了七八家农民工子弟学校。
“我一共读过4所小学。每次都是刚读完一年,老师就说下学期办不下去,学校要倒闭。”断断续续读到六年级,恰逢上海公办初中向农民工子女敞开大门,刘欣儿于是顺利地进入了“机场”附近的一所公办初中。
和上海小囡在一间教室读书学习,这是刘欣儿真正融入上海教育的开始。只是,这个过程太短暂——初一那年,刘欣儿的父母决定把她送回老家,这并非为了“寻根”,更多的是为将来考上海的大学做准备。
按照相关升学制度,完成义务教育的孩子得回原籍继续高中学业,并在当地报名参加高考。由于各地使用教材不同,所以,如果要报考大学,农民工随迁子女在打工所在地受教育的“上限”也就是初二年级。此后,他们得返回当地念书,以便提前适应当地的教学内容和难度,这样才能通过当地中考考取办学质量相对优质的高中,进而冲击大学。“曲线考大学”,正是很多农民工子女的教育路线图。
刘欣儿在当地县城的一所私立初中,继续初二的学业。选这所学校有多重考虑:一是学校的教学质量高一点,二来私立学校是寄宿制的,“我们回乡的孩子大多没房子住、没人照顾”。
起初,在上海长大的刘欣儿总担心自己无法融入当地孩子的圈子。到了学校才发现,原来大家都是“回乡娃”。“班上的孩子有从北京、无锡、杭州、上海等地回来的,大家都从小跟打工父母在城里长大。”
一群小学毕业不久的孩子,为了将来考大学,尤其是考到父母所在城市的大学,瞬间变成了“留守儿童”。刘欣儿对那段时光的印象就是“很多人一起哭”。“晚上11点,一熄灯,有的同学害怕就开始哭了,有的孩子想爸妈了,也开始落泪。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你能看见宿舍里有人脸上挂着两行泪,还有一群人抱在一起哭。到走廊上,一路经过几个宿舍都能听见哭声。”
无数次,刘欣儿想买张车票回上海。但她又对自己说:“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不能放弃!”
“你们有中考的机会,为什么还不好好读书!”看到班里的同学因为顽皮、打架而被老师叫去训话,陈菲心里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为了留守上海,陈菲断然割舍了大学梦。不过她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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