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日,北京入秋以来的第一个雪天,中关村北区14号楼那栋老式房子里,设着一位老人的灵堂。灵堂被花圈和挽联占得满满的。墙中央挂着老人的巨幅油画肖像,他和蔼而慈祥地微笑着,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闪耀着智慧的光芒。
这位老人,就是贝时璋院士,我国著名生物学家和教育家,我国生物物理学的奠基人和开拓者。29日上午,贝老在睡眠中逝世。
所有人都觉得很突然,因为,就在10月10日,贝老刚刚送走了自己的106岁生日。国务院有关领导专门委托工作人员向贝时璋先生送来了君子兰、寿桃和生日蛋糕,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委员刘延东还看望了贝老,并祝他生日快乐。
而贝老的一生,都与中国科学的发展连在一起,即使是最后3天。
27日:
贝老喃喃自语地“备课”
“27日一大早,贝老就让我们帮他找几本书”,照顾贝老生活近3年的保姆赵阿姨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贝老房间里老式写字台上的4本书:“第二天是周三,贝老要和学生们进行研讨,得提前准备一些资料。”
贝时璋的助手、中科院生物物理研究所王谷岩研究员告诉记者,身为中科院的终身院士,贝老实际上一直就没有退休。他会叫人把每期新出的《科学》与《自然》杂志第一时间就送到家里,在贝老的书桌上放着一只放大镜和两盏台灯。由于视力下降,他看资料时就同时开两盏灯,用放大镜看。
赵阿姨也证实说,每周三,贝老会在家里与学生们、自己的孩子们讨论一些科学问题。“贝老年纪大了, 耳朵听不见,眼睛看不清楚,他很苦恼”,但即使这样,贝老还是坚持每周都要和学生们见一见。
天气转凉,贝老虽然年事已高,仍然为28日的研讨会做着准备。赵阿姨进屋看他时,只见贝老坐在床上,嘴里喃喃自语,听上去,似乎是在为第二天的讨论“备课”。赵阿姨回忆道。
28日:
与研究员探讨科研问题
28日上午,贝老去世前一天,召集了6位研究人员,一起探讨科研领域的前沿话题。
王谷岩研究员回忆说,几周前,他把2009年诺贝尔奖的情况向贝时璋通报后,老人的心情一直很不平静。他想起北京大学林克椿教授在美国斯坦福大学做访问学者时,发现了螺旋状脂质体,1982年《自然》杂志以封面文章的形式发表了这一成果。
“贝老觉得这个方向值得努力继续做下去,就特别邀请林教授28日过来讨论。”王谷岩说。“当天有多名科研人员参与了这次讨论,除了林克椿教授和我之外,还有陈楚楚、梁嘉佩、苏雅娴等几位研究员和贝老的儿子贝德。”
“我也是很突然接到贝老的邀请,而且是要讨论近30年前的那次研究成果”,林克椿教授告诉记者,“和贝老谈了很长时间,他耳朵不好,交流时必须写在纸上,我把字尽量写大一些,贝老凑到眼前用放大镜看。”
“贝老问得很细,问了不少试验的细节问题,比如材料的来源,有没有污染,材料的处理过程,试验的具体过程。”林克椿说:“他不仅要知道结果,还要了解过程是怎么做的。”
“那天贝老精神很好,很高兴,也很激动,和大家讨论了一个来小时。”王谷岩说。贝老告诉大家,“这个工作很有意义,应该继续做下去,用半年做出很好的结果,不是为个人,我们要为国家争口气!”
“这句话,贝老说了好几遍,声音很大,很激动。” 林克椿教授说:“我觉得这是他心底的声音,他鼓励我们,对于这些基础性的科学研究,虽然眼前看不出实际用处,但是要努力去做,而且要做就要做好。”
29日:
“为了把世界的真情研究得更真实”
据家人回忆,贝老去世之前并没有太大异常。29日上午8时多的时候,家人进屋看贝老时,还睡得很好,和平时的睡姿一样。但9时多再过去看的时候,发现贝老已经安详地走了。
在贝老的房间里,有一支崭新的牙刷。“那是28日学生来研讨的时候带给他的,贝老还非常开心地表示感谢。”赵阿姨介绍,“谁知道,一次都没用上。”她也红了双眼。
进入百岁高龄之后,贝老依然思维敏捷、精神矍铄。
“贝老做完白内障手术,虽然只有一只眼睛看得清楚,但他还是坚持写笔记。”写字台上,摊放着贝老在手术后写下的手稿,仿佛手稿的主人才刚刚搁下笔。其中一张写着:
为了把世界的真情研究得更真实,必须将全部科学更好地配合起来,共同来探讨,例如数理化、天地生、工农医,以及各社会科学,特别是哲学,共同商议,以求精益求精。
要注意通才与专才相结合,这样既有通才,又有专才。对世界既有普遍理解,又有专题研究。而且要对无生命和生命敬重。这样对世界就有全面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