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兴 黎照
清华学校是清华大学的前身,当时是一所比较特殊的学校学制八年中等科四年,高等科四年,毕业生相当于正规大学一二年级的水平,实际上是留美的预备学校,毕业后可获官费赴美留学五年。它是1911年用美国退回庚子赔款半数的部分款项创办的。清华的编制有点怪,是学校,却不由教育部管,校长由外交部直派。入学学生名额根据各省负担赔款金额的比例而定。当时京师隶属河北,河北名额每年五人。梁实秋当时籍贯仍随其父的落籍浙江钱塘,为就近到天津报考,梁实秋在河北(直隶)京兆大兴县申请入了籍。
考清华时,先笔试初试入闱。梁实秋有庭读功底,文章做得好,首卷高第。然后,复试由河北省长朱家宝当堂口试,梁实秋以第一名获取。清华的课程安排也很特别。上午,由马国骥、林语堂、孟宪承、巢坤霖以及美国教师用英语授课,一律用美国教科书;相反,下午则由举人、进士出身的国学先生用汉语讲课。下午课不计成绩,与毕业无关,不及格照样可以留美,显得无足轻重。对于这种崇拜西洋文化而轻视祖国文化的倾向,梁实秋极为不满。因有父母从小教习,他英语很好,一到上午课,他就故意提出很多问题捣乱;而下午课他每课必到,并非常认真和遵守纪律。当时外国传教士鼓舌如簧,颇飞扬跋扈,国粹派便提出孔教来对抗。梁实秋对宗教毫无兴趣,也不崇拜孔孟礼教。但他说,如果洋教孔教二者必选其一,我宁取后者。他毅然参加校内“孔教会”活动,参加“孔教会”组织的贫民补习班和工友补习班讲课。可是他说,“所谓国教运动尤其讨厌”。每当他“想起母校,就想起庚子赔款、义和团、吃人的洋教、昏聩的官吏,这一连串的联想,使我惭愧愤怒。”1916年秋,梁实秋和同学吴卓、张禹九等人组织了“清华戏墨社”,每日练习书法。他小时候喜欢绘画、书法,临摹过《芥子园画谱》,珂罗版印的金冬心画梅小册,使他对墨梅深感兴趣。他习过柳体行草,但最推崇王右军的草书。清华早七点敲钟起床,他六时便已盥洗完毕,在教室正襟危坐练习书法,如是二年从未间断,后来在清华搞过“戏墨社”书法展览。
当时社交场中,有一种圆滑、客套的虚伪风气,本来素昧平生,不知对方为何许人,可一见面却熬有介事地“久仰大名”、“相见恨晚”之类。梁实秋和张心一、潘光旦、时昭瀛、徐宗涑五人组织了一个“天性欠厚、脸皮欠薄”的“厚薄社”,反对社交中的虚伪作风,主张实事求是,敢于直面批评的耿直作风。
清华有手工课,梁实秋手笨,又不用心,总是做不好,在周永德老师的印象里形成了成见。一次,梁实秋借了徐宗涑的手工作业去交了,周老师给了70分。原来徐宗涑交时,却是90分。梁实秋不答应,找到周老师以实相告。周老师大怒,说他不该用别人的手工作品。梁实秋说,“我情愿受罚,可是老师判分不公,怎么办呢?”周老师看了看他,也笑了起来。
“琴棋书画”,梁实秋样样喜好,就是不会“琴”,然而他会唱,也可弥补琴的不足。少年梁实秋嗓音很好,被选为清华“少年歌咏团”的12名团员之一。在北京青年会表演“人造钢琴”,他表演最高音。真正与他无缘的是体育。提起他的体育成绩,马约翰教授只是摇头叹息。他偶尔打一次乒乓球,也是在桌边站定,拿着拍等球来找他,而不是他找球。他更视游泳为畏途,临到毕业考试了。还未下过水,开考了,只得拚命一试。马约翰教授说,只要横渡游泳池,就算他及格。下水前,他找来两位同学,各持竹竿站在两边以备万一。他猛地向池里一跳,一下子冲出去一丈多远。可是冲力一停,身子便往下沉,连喝了几大口水,来不及喊叫,两根救驾竹竿把他挑了起来。练习一个月后补考,他下水后只顾扑腾,浪珠四溅,下沉到池底,他摸着滑腻的池底往前爬,心里想,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喝了两口水又浮出水面,知道快到岸了,憋住气,装作从容地往前划几下,安全到达彼岸。马约翰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挥手说:“好啦,算你及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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