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首届“中国高校文化遗产学学科建设研讨会”在重庆文理学院举行。来自教育部、文化部和全国各大高校的50多位专家学者共聚一堂,就目前国内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存在的不足和高校在文化遗产保护中应发挥的作用进行研讨。
去年9月,重庆巴南区接龙镇政府与重庆市巴南区计算机专修学校合办的“接龙民间艺术专业班”开始正式教学。这是我市首个校地结合,并将非物质文化遗产融入职业教育的学校。班内的13个学生在毕业后,将由教育部门颁发中专文凭,由接龙吹打乐艺术团全部接收,或从事非遗的相关保护工作。半年过去,“接龙民间艺术专业班”的标本意义已经越发明显,在将非遗融入专业教育时,我们可能遇到哪些困境?需要注意哪些问题?这样的方式又是否有效?也许在“接龙民间艺术专业班”的具体操作中能够找到一些提示。
民间文化艺术
争议声中敲开校园门
4月15日下午,和往常一样,13个少年在巴南区青少年活动中心附近的空地上按时吹起唢呐。他们是重庆市巴南区计算机专修学校“接龙民间艺术专业班”的首批学生,每周二下午,住在枇杷山后街的吹打乐老师罗庆中会赶一小时的车到这里为他们讲课。
在练习完《迎宾曲》与《闹秧歌》之后,几个学生利用休息时间,吹起《大长今》的主题曲《希望》。“半年前,他们还是一张白纸,连谱都认不到,现在一周学两首,还自学不少流行歌曲!”罗庆中有些自豪地说。
去年下半年,接龙镇政府与巴南区计算机专修学校联合兴办“接龙民间艺术专业班”,该教学班实行中职教育三年制教学,首期收生13人。其中,最小的14岁,最大的24岁,全部来自农村。教师实行合同聘任制,并实行基本工资加奖励的工资制,教学期间,由接龙镇政府委派一名艺术教学管理班主任,在学校管理艺术教学工作。对于为何想到兴办教学,接龙镇人大主席李光旭表示,接龙吹打乐已处于严重的濒危境地,而只有学校这样的“动态保护”才不会断代,“接龙不能在经济上走出自己的特色,只有在文化上才能走出来。”
而这第一步却“走”得并不顺畅。据了解,“接龙民间艺术专业班”3年内的费用至少为32万元,其中,大部分的资金来自镇政府,另一部分则来自国家对非遗的专项拨款,学生学费全免。作为一个经济力量极为有限的政府,把大量精力放在非物质文化的专业培训引起不少争论,“主要的争论都集中在经费上,作为一个农业大镇,你把钱拿来搞艺术,而不是直接发展经济,大家都有想法。”李光旭说。
据巴南区计算机专修学校校长刘德洪介绍,去年下半年,学校与镇政府向巴南区各中学发出招生通知,要求是热爱接龙吹打乐、家长支持,并具有一定的文艺基础。“当时学生和家长都需要做沟通,不断地告诉他们,我们学些什么,有什么用,出路在哪里。”
接龙镇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专家、“接龙民间艺术专业班”的主要负责人之一陈朝友坦言,学费全免与就业前景吸引了不少学生,当时报名的学生有20多个,由于资金不足,学校只是谨慎地选择其中13个,“其实我们当时也不知道这个班会发展得怎样,心里还不太有底,不敢收太多人。”
“一张白纸”起步
半年培训超过前辈艺人
据了解,“接龙民间艺术专业班的13位学生除专业课单独教学外,还会与学校的其他学生一起学习计算机、语文、数学等文化课。而专业课除吹打乐外,还包括舞蹈、戏曲、声乐、曲艺、声乐等内容。
“接龙民间艺术专业班的作用不仅是承传,更在于提高。”刘德洪介绍,接龙镇民间有几百支吹打乐队,但都以演奏红白喜事作为谋生手段表演,没有技巧可言,而民间艺人传授徒弟没有系统教学,质量很差,“如果仅仅用这样的方式传承下去,不过几年接龙吹打乐就会消失。”今年20岁的杨琴告诉记者,尽管她的父亲与爷爷都是接龙吹打乐的民间艺人,但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她就觉得水平已经超过前辈,“他们根本不懂技巧,把一个音吹出来就算数。”
罗庆中告诉记者,不仅是技巧,就连学生用的乐器也和民间艺人们有很大的区别,“我们现在用的唢呐,一支要800元,而民间的只花30到100元就能买到。”
然而,对于同学们的“一张白纸”的状况,罗庆中表示,最初他也十分头痛,“他们没有一点音乐基础,悟性也比专业学生差很多,半年前,一首曲子要学半个月。”罗庆中称,虽然基础不好,但学生们都十分刻苦,“他们家庭条件都不好,但学习起来很有耐力,风雨无阻。”
计算机+民间艺术
毕业证书上打起擦边球
接龙民间艺术专业班在运行之时出现的困难远远超过创办前的设想。唢呐声音很大,练习场地不能在学校,教师缺乏非遗专业教学的经验,学生的情绪普遍出现波动以及怎样把文化课与专业课的时间分配妥当……都成了让参与者头痛的问题。接龙镇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专家、“接龙民间艺术专业班”的主要负责人之一陈朝友告诉记者,“困难一直在不停地出现,解决了又有,都是新的。”
将非遗作为中专院校的专业课程,学生3年的学习将在毕业证上得到怎样的体现?学校承诺的“由教育部门颁发中专文凭”又是怎样的文凭?这个问题让校长刘德洪感到困扰。“国家没有设置接龙吹打的专业,在毕业证书上不能单独出现这样的字样,我们只能将它套用在计算机专业后面,打个擦边球。”刘德洪坦陈,到现在,他还未真正将毕业证书上的字眼想好,只是将学习专业暂时定为“计算机应用与接龙吹打艺术专业学习”。
如果说毕业证书上的文字只是3年后的长远考虑,那么场地、教育经验等则是更为现实的问题。刘德洪介绍,最开始,吹打乐课是在学校内上,而由于影响到其他学生以及周围居民的生活,两周后,接龙民间艺术专业班不得不寻找另外的场地练习吹打。经过各方打听,学校找到巴南区青少年活动中心,并在里面租了一间教室,上吹打乐课时,学生们或者在里面练习,或者在活动中心附近的空地上练习。然而,活动中心与学校的距离却又成为了一个新的难题,“从学校到中心要走10多分钟,有时候学生们要一天来回几趟,带着唢呐以及其他乐器十分不便。”
此外,由于是初次进入这样一个特殊的班级,不少学生会经常产生情绪上的波动,家长也时常通过电话表示出内心的担忧,不断询问孩子的出路究竟在哪里,就业是不是真的有保障。
还有的担忧来自教育自身。国家没有用于吹打专业的教材,老师们的教材都是自备,只有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课程的教材是陈朝友自己编写的。此外,虽然学校邀请包括中国民族管乐协会唢呐专业委员会理事罗庆中在内的一批优秀的专业教师,但对于这样一个新的载体,他们和学生一样也需要时间来适应。“这些专业老师长期是一对一地教授自己的徒弟,他们从来没有尝试过将非遗真正融入专业教学的讲课,而且是面对这么多来自农村的,毫无基础知识的孩子。”接龙民间艺术专业班辅导老师仕明说,授课之初,很多老师都还没有把握好讲课的方式,或者太过专业,淡化了原生态的感觉,或者忽视学生的接受能力等,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师们几乎都探索出来各自的方式。”
学生毕业如何就业?
留下三五个就算成功
还有一个深层次的担忧来自学生们的出路问题。记者在镇政府提供的办学方案上了解到,接龙民间艺术专业班首期学生毕业后,将由接龙吹打乐艺术团全部接收,一方面进行接龙吹打乐七大调门的传承,另一方面担任全镇7所中小学的接龙吹打乐教师,并可承接各种演出任务,以“增强接龙吹打乐的自我造血功能”。
陈朝友告诉记者,镇政府将会与学生签一个关于就业问题的协议,协议包括对学生学习成果的要求以及学生毕业后,镇政府与学校为其提供的就业出路。协议的期限为3年。“每个学生都有就业安排,不愁出路。”陈朝友说,这份协议计划在学习两年后,再给学生签,“这样双方选择性更大一些,同时,也是为了给他们一些压力。”
“签协议,其实是怕他们飞了。”刘德洪告诉记者,他最担忧的就是“在需要的时候,找不到他们了”。
“现在的人都很现实,我们要靠什么留住他们?靠待遇?靠前途?如果孩子们毕业后不去从事相关的行业,去外地打工或做生意,那怎么办?我们之前的努力是不是就白费了呢?”刘德洪表示,即使双方要签协议,今后的变数也很大,“劳动合同法已越来越重视劳动者的权益,以后的事情很难说。”
对此,陈朝友的想法却很“简单”,他告诉记者,“其实主要能留下三五个比较优秀的人,去演出、去传承,我们就算胜利了。”陈朝友认为,留下一小部真正能干的人参加各种相关工作,对接龙吹打乐的传承是一个巨大贡献,而他理想中学生们的最佳状态是“能达到北方吹打乐的水平”。“我们暂时还没有考虑第二批学生的事情,如果这一批做得好,可能会继续办下去,如果不好,或经费不够也可能就此停止。”
(来源:华龙网-时代信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