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4月9日是个周末。对于数量庞大的印度高中毕业生家庭而言,印度理工学院(India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IIT)招生考试(JEE)的举行,令这一天充满刺激、悬念以及莫大的希望。因为,它有可能让孩子完成命运的变革、阶层的跃动、精英的养成,而且并不需要任何关系和贿赂。在印度,这种绝对的公平屈指可数,甚至是唯一的。
印度理工学院在中国尚不具有很高的知名度。很多人无法想象,文盲率高居世界首位、高等学校入学率仅12%的印度,会建成世界一流大学。
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著名节目《新闻60分》曾为IIT制作过一期专题。印孚瑟斯公司主席穆尔蒂在接受访问时说,他的儿子原本也希望进入IIT学习计算机科学,但终究无法通过变态的JEE考试,不得已进入了美国康奈尔大学就读——这是一所享誉世界的常春藤名校。而一位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MIT)的印度学生则哭笑不得地介绍了类似的经历。主持人赖丽斯还特意为美国观众做了这样的一段解释:“印度理工学院可能是你所不熟悉的最重要的学府。它在印度的地位,相当于把哈佛、麻省理工与普林斯顿相加后在美国的地位”。如果你看过以IIT为故事背景的印度电影《三个白痴》,就能对这所学府在印度的崇高地位、绝对自由的学术氛围、特立独行的教学方式和天才学生有更深的理解。
美国政商界对IIT普遍垂青的根源出自硅谷,近20万的印裔高科技移民成为这部“世界电脑”最为关键的部件之一,而他们大多毕业于这座学府。美国驻印度前大使约翰曾经调侃道:这是一块叫作硅谷的印度殖民地。在硅谷新近成立的2000家IT企业中,有40%由印度人创建,其中半数的创建人为IIT校友。2003年1月,在硅谷的IIT毕业生庆祝母校五十华诞,比尔·盖茨发表演讲时称赞:“IIT是改变世界的神奇学府。因为相较具有数百年历史的哈佛、耶鲁、牛津、剑桥,IIT是如此不可思议的年轻。”
同为迅速崛起的发展中国家,印度和中国在建国初期选择了两条截然不同的教育路径。后者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和可观的经济投入用以普及九年义务教育,上个世纪90年代末期开始推进高等教育大众化,并启动实施以“985工程”为代表的世界一流大学建设计划。而印度一开始就在举全国之力,推动世界一流理工大学的“织梦行动”,丝毫不去顾及那些与日俱增的文盲数量。
尼赫鲁一直不讳言,IIT是自己一个华丽的梦想。这位自幼接受英式精英教育、毕业于剑桥大学的印度开国总理,希冀IIT培养出具有世界水准的工程师,并能成为一针催化剂,用以重塑这个垂头丧气、喑哑沉沦的国家。五十多年后,尼赫鲁大学现代印度研究中心教授姆丽杜拉在接受本刊记者专访时评价,尼赫鲁是个近乎疯狂的理想主义者,将这个国家与刻板成见的社会主义死死捆在一起。为了向世界快速证明印度的复兴,他运动式地发起一些高大的、不切实际的工程,盲目追求“世界一流”。 但是不得不承认,IIT已经成为“尼赫鲁式遗产”中少数的成功样本。它阴差阳错地促进了这个国家在若干年后一跃成为软件强国,科技实力位居世界前列。
近年来,印度每年培养的工科毕业生数量达到100万人,美国或欧洲则不足10万人,而IIT的毕业生成为其中的带头人。在校方提供给本刊的著名校友录中,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一串名字和闪亮头衔:拉贾·古普塔(麦肯锡咨询公司前总经理)、尤曼格·古普塔(甲骨文公司的主要创始人之一)、维克特·梅利滋(花旗集团前副主席)、拉科什·甘格沃(美国航空公司前总裁)、阿伦·萨林(沃达丰公司首席执行官)、阿维·马努德(高盛合伙人)、阿伦·纳特瓦力(贝尔前总裁)等。
IIT的第一处校址,被定在距离加尔各答120公里的一座小镇的监狱废墟上,这里曾经羁押过多名积极投身甘地“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的民主人士,其中两名遭到枪杀。尼赫鲁强调,这处囚牢象征着印度的屈辱过往,IIT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纪念碑,它将为印度带来光明和光荣,而人才永远是强国之本。
在不算长的时间里,IIT形成了一个大学联盟,它拥有7座校园,分别位于德里、坎普尔、卡哈拉格普尔、马德拉斯、孟买、瓜哈提和卢克里。2000年《亚洲周刊》评选亚洲最佳理工学院时,印度理工学院以7所分校中的5所占据了前十强的“半壁江山”。2006年《泰晤士报》全球大学排行榜上,印度理工学院名列前50名,工科排名全球第三,仅次于麻省理工学院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美国《商业周刊》将IIT毕业生称作“印度史上最热门的出口产品”,而IBM、惠普、甲骨文、微软、思科等著名企业更在IIT设有专门办事处,以便最快速地招揽优秀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