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是中国的,更属于这个世界,这既是因为那一刻的地动山摇使得中国和世界的心脏开始以同一个心律跳动,也是因为那一刻,让变化了的中国与世界的关系以一种最让人感动的方式呈现在人们面前。
在比例尺为1:24000000的世界地图上,中国的四川省被浓缩到一张邮票大小,那上边看不到汶川,更找不到如今经纬度坐标已经改变了的北川。然而,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之后,就是这一方邮票大小的土地上发生的一切,震动了整个中国,震撼了全世界,它不仅仅改变了无数中国人的生命轨迹,而且成为了世界记忆的一部分。
汶川是中国的,更属于这个世界,这既是因为那一刻的地动山摇使得中国和世界的心脏开始以同一个心律跳动,也是因为那一刻,让变化了的中国与世界的关系以一种最让人感动的方式呈现在人们面前。
汶川见证了超越国度超越政治的友谊。大地震将近一年之后的青岛海军节,巴基斯坦“纳西尔”号补给舰的舰桥上,一位中国海军军官满怀深情地向巴基斯坦驻华大使马苏德·汗阁下表示感谢,感谢巴基斯坦政府向中国提供的22260顶帐篷。“这本来就是兄弟之间应该做的事情”,大使平静地作答,之后大使周围一片寂静。在场的每一位中国军人和每一位记者都深知,22260这个有零有整的数字意味着什么。
这是当时巴基斯坦全国所有的帐篷储备,而这个国家自己还在医治2005年南亚大地震造成的创伤。一个平淡无奇的数字,一句淡定从容的回答,让所有对“战略伙伴关系”的国际关系解释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汶川和22260就是“全天候友谊”的最精辟定义。
地震之后不久,劫后余生的汶川儿童踏上了前往俄罗斯的旅途。数年前,中国人民曾用无微不至的关怀抚慰了别斯兰儿童受伤的心灵;数年后,俄罗斯人民为汶川儿童点燃的一盏盏灯光照亮了漫漫长夜,也见证了中国与俄罗斯这两个背靠背的民族,心是怎样在一起跳动的。
汶川使中国人的眼睛更加清澈。当日本救援队在地震废墟上面对遇难者的遗骸列队致哀时,中日两个民族的记忆在那一刻呈现拐点,汶川从此成为中日关系历史记忆的主题词之一。
今天,没有人会因为“汶川”而淡忘“南京”,那是背叛和愚蠢,但我们也不会因为“南京”而否认“汶川”,那是狭隘和蒙昧。汶川帮助我们在看待我们的这个邻居时,目光中多了足以穿越仇恨的博大和深邃。
一年之后,当地震遗址上再次洒满黄色的菊花花瓣时,当逝者的音容笑貌再次在缭绕的烟雾中浮现在我们心头时,且让我们的耳边也回响起日本救援队员沉痛的自责——“很遗憾没有救到一个生者”。这句话因其充满对生命的敬畏而理应成为汶川记忆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汶川也擦亮了世界的眼睛。在汶川之前,西方媒体上充斥着对“3·14”、北京奥运会的偏见与谎言,而面前汶川的大灾大难大悲大恸,西方媒体收起了傲慢的嘴脸,用恪守传媒产业道德底线的方式向生命表示了尊敬。
冒着飞落的巨石率领战士徒步向震中冲刺的中国将军、沿着被摧毁了的公路蜿蜒延展的中国志愿者队伍、解开制服哺育孤儿的中国女警察,如果换一个情境,这些画面就会被懒得思考的西方传媒断定为作秀,而在那些日子里得到了他们基本公正和客观的反映。处在汶川的中国人用无声大爱向世界还原了一个真实的中国,赢得了西方媒体的尊敬,从而证实了敬畏生命的人值得尊敬,敬畏生命的民族能够赢得尊敬这样一个道理,这正是汶川用鲜血和伤痛告诉这个世界的。
通过汶川,世界重新认识了中国。在2008年,中国人没有像1976年那样将自尊定义为拒绝任何外来援助;在汶川,中国人用迅速而强大的动员展示了一个现代化社会对抗自然灾害的能力,感动世界的同时,也震动了世界。此后不止一个早已进入后工业化的国家向中国提出要学习借鉴中国的救灾经验,就连素来以快反能力自豪的美国军队也通过各种渠道试图邀请中国军队就快速动员和部署开展交流。一个现代化强国的形象在汶川的废墟上浴火而生,和“TRULY EXCEPTIONAL”(无与伦比)的奥运会一道成为了世界在那一年的中国记忆。
汶川之后,许多事情变得不同,然而我们不想把汶川当作任何事情的所谓“新起点”。这首先是因为汶川所见证的一切并不是在14时28分那一刻之后突然来到我们中间的,汶川展示的一切不同都经历过漫长的孕育过程。
没有经济发展所奠定的物质基础、没有社会进步所累积的公民观念、没有强国崛起过程中积淀的开放心态,汶川或许一样能够涅槃重生,但最多也不过成为唐山的再现,让此后的中国人在许多年里独自品尝灾难带来的苦痛。
更重要的是,我们不愿意用汶川浸透了泪水和鲜血的石块为任何事情“奠基”。因为如果需要付出如此沉重的生命代价才能换取一个所谓“起点”的话,这个“起点”无论如何都不值得我们为之欣慰。
经过汶川,中国并没有成为另一个国家,但通过汶川和汶川之后的故事,中国和世界都看到了这个民族的延续和进步,延续的是使这个民族历尽数千年风雨而生生不息的顽强,进步的是这个民族经过30年积淀越加自信、日益开放的心态。
我们相信汶川逝者的在天之灵更希望我们永远记得的是他们在生时给予我们的快乐,而不是因他们的往生而带来的痛苦。同时,也让我们由衷地期望当他们再次进入轮回——如果有的话,他们能和那位姓萧的文学家抱有同样的信念“世界在我去世的时候,要比我出生的时候更美好”。他们的信念就在我们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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