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育

    成长之痛

　　有一种痛，与疾病无关，表现为少年人的骨骼疼痛，被称作成长痛。而这种痛，毕竟还只是生理上的，对这时的孩子，爸爸妈妈总会安慰说：“不要紧，很快就会好的。”于成长而言，更有一种刻骨铭心而又容易为成人忽略的疼痛，那是心灵的，就像完成一次蝉蜕，其中的酸甜苦辣对每一段成长着的青春都是一次考验。

　　苦闷、彷徨、与成人世界的隔膜，对自身的陌生感，所谓青春期仿佛就是多事之秋，谁也说不好将发生什么。青春期的日记本上写满了问号，对世界，对人生，他们有着太多的疑问。我相信，不管60年代、70年代还是80年代、90年代，青春期的困惑总是相似的，没有谁的青春不是在泪水中挣扎着度过的。

　　塞林格在那本著名的成长小说《麦田里的守望者》中，让被成长之痛困扰着的霍尔顿说出这样一段颇富意味的话：“有那么一群小孩子在一大块麦田里做游戏。几千几万个小孩子，附近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大人，我是说——除了我。我呢，就站在那混帐的悬崖边。我的职务是在那儿守望，要是有哪个孩子往悬崖边奔来，我就把他捉住——我是说孩子们都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儿跑，我得从什么地方出来，把他们捉住。我整天就干这样的事。我只想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霍尔顿几乎说出了成长的本质，青春期的孩子们就是一群不知目的地的狂奔者，他们需要有人替他们守望。

　　两代人对话

　　北京。冬日的周末。美惠大厦12层的某个房间热气腾腾地坐了一屋子人，畅销书作家刘墉、刘墉之子刘轩以及北师大二附中的学生们，他们讨论的话题是“成长”。

　　史诗：您的《超越自己》写给您儿子，《做一个快乐的读书人》以及现在这本《成长是一种美丽的疼痛》写给您女儿，是什么促使您为儿子、女儿写书？

　　刘墉：我为什么会写《超越自己》、《肯定自己》、《创造自己》，让我儿子说吧。

　　刘轩：我是在纽约上的高中，接触了很多不同层面的人，那个时候我认为我在文化上占了优势，许多东西可以教我老爸，我们之间常会有一些冲突，他便指着我鼻子跟我说一些大道理。后来他跟我说，跟你讲了这么多道理，好像你也听不进去，不过我觉得倒是你说的一些道理蛮有趣，给我一些灵感，我把它写下来。这就是《超越自己》。我开始陆陆续续接到很多读者的来信，其中有一封信我印象特别深：“谢谢你有这样的老爸，给你写这样的书，因为有《超越自己》这本书，我知道我不是天下惟一混蛋的儿子。”我开始发现，其实我有的很多所谓的问题，也是许多年轻人都共同面临的。后来我写了《叛逆的年代》，主要是写我自己的故事。

　　任燕：您这本书叫《成长是一种美丽的疼痛》，成长的美丽在哪儿？又为什么疼痛呢？

　　刘墉：成长是一种美丽的疼痛，因为我女儿有一阵子说腿疼，别的小孩也会讲，这是因为成长太快，一种成长痛。另一层意思，我的成长过程非常坎坷，父亲在我9岁的时候就过世了，13岁，家里烧得光光的，什么都没有了。我却从来没有觉得悲哀，我非常相信这句话，“诗起于沉静当中，得来于趣味”，就好像李商隐的《夜雨寄北》，读这首诗的时候，会发觉把时间翻过来倒过去，当有一天我们点烛谈心的时候，那是多美的境界！所以，成长是一种美丽的疼痛，当苦难过去，那些苦难就成为一种光明。李翔：请问刘轩，你遇到过哪些挫折，又是如何战胜它的？

　　刘轩：我觉得我受到的挫折没有我父亲年轻时受到的挫折那么多。不过我认为在一个无忧无虑的环境里成长，那种挫折感可能更多地来自内心。我有一个这么照顾我的老爸，我最大的挑战是把自己放到挫折之中，使我有机会失败，其实我是很渴望挫折的。刘墉：我喜欢这个答案，我要给你鼓掌。

　　侯菲：我现在上高一，我是从丰台考到这儿的。我初中三年努力学习的唯一的目的是离开这个家。现在我每周五回家的时候是最兴奋的。我想问问刘轩，当时在离家很远的地方学习时，究竟对家是怎样的看法？

　　刘轩：谢谢你的问题，也谢谢你让我们分享了你的故事。我老爸是我大学第一天跟我妈开车，从纽约跑4个钟头到波士顿把我放到宿舍，东西放下来，他们吃顿饭就走了。从纽约到波士顿只有4小时的车程，可是他们在我大学4年里不曾看我一次。我认为我改变最大的一段时间其实就是在大学，让我独自生活的时候。我很关心我的家庭，我希望我老爸不在美国的时候，我可以多陪陪家人。

　　刘梦霏：我在初中的时候，曾经经历过一件事情：当时我非常信赖的一个朋友欺骗了我，并且在大庭广众之下诬陷我，这件事对我影响非常大，它使我一直在想两个问题：首先，当时我们只有11岁，我想知道是不是在一个11岁的少年心中就已经存在一部分很丑恶的东西了？第二个问题，到底能不能够信赖别人，凭什么才能信赖一个人？

　　刘墉：这是宁信度不信你的脚。事情会不会发生？明明发生了。什么叫做成长？你要知道，人生本来就是有挫折的，你要德惠成，就要经过忧患，你把这些都安然处之，那也就过来了。不必问会不会有，因为它已经发生了，那就泰然接受，成为一种教训，下一次跌倒的时候，不至于受到太大的伤害。

　　尽信书不如无书，尽信人也不如无人。像我的文章里写的，今天给你一个天堂，到那里永远都无忧无虑，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快乐，是因为有不快乐，你才想忘忧。这世界有什么东西可以尽然信？世界上的人本来就不一样，人的遭遇本来就不一样，但是最重要的是我们泰然达观接受，这就是人生。人生的可爱，就在于有忧虑，也有忘忧的时候。

　　刘轩：我补充一下，老爸你回答得非常哲学。说实在，这位同学问的问题，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我给你从心理学的角度做一下补充。这两个问题，如果我冒昧地把它连接在一起，这代表你心里有一种恐惧。你到现在不晓得你能不能够再信任别人，是因为你受到了创伤，你必须面对恐惧，适应别人，才能逐渐找到你自己的答案。

　　那个下午结束的只是一次具体的对话，在生活中，两代人的对话仍在继续，表现形式也许是平和的，也许是冲突的。在某种意义上痛是一种防御机制，你感到疼，说明你受伤了，你也才知道去治疗。从更广阔的意义上说，痛是挫折，是磨难，是上帝送给我们的珍贵礼物——体会坎坷，才懂得平坦；尝过苦，才了解甜。痛，是我们为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