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7月26日,闷热。刚刚查看完中学教学楼建设工地的湖南省衡南县川口联校校长胡社生,突发大面积心肌梗塞,永远倒在了工作岗位上,年仅48岁。
“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活的人,群众把他抬举得很高很高”。凄凄祭文中,人们用著名诗人臧克家的诗句形容他。
“他是一个好人,一个最关心教师关心学生的好人啊!”白发老教师扼腕叹息。
“就图大山里的孩子有书读。”
联校校长实际上就是机构改革前的教育办主任,是教育系统最基层的行政岗位,小得不能再小的芝麻官,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手下有十几所甚至几十所学校,大到布局调整、教师工资、课程改革、教学教研,小到甲乙教师扯皮、农民猪牛扰校,都要亲力亲为,一一过问。
2003年8月26日,胡社生出任新成立的川口联校校长。在103万人口的衡南县,川口是最偏僻工作难度最大的镇,12000多农业人口,人均耕地不足两分;6000多原川口钨矿的工人,也因企业破产改制而面临下岗。交通不便和经济落后,导致学校破旧、师生外流:全镇10所学校只有1200多名学生,其中镇中学就占去500多人,其他学校也就百来人甚至11个人;10所学校有3个教学点、4间危房,其中3间根本无法落脚,只有租借民房上课。
“在农村搞了30年,你去的地方越来越差。不晓得你图什么?”妻子胡桂玉劝他不要去。“你不去,我不去,大山里的孩子怎么办?我就图大山里的孩子有书读。”他笑着答。出身于贫寒农家的胡社生知道,改变贫穷山区的唯一途径是教育,帮助贫穷农家的唯一办法是让他们的孩子能读书,读好书!胡社生义无反顾地上任了,同去的还有他原来的同事谢建元。
人来了,办公处在哪?办公桌在哪?一切全无。
没处办公,但事还得干。第一天,两人在中学旁边的一个废弃商店门前站了一整天,接待教师,布置工作;第二天,商店要装修,办公处便移到对面马路树阴下;第三天,一名教师实在看不下去了,将自己一间闲置的小屋腾出来,尽管门口就是垃圾堆,蚊蝇不断,但总算不用风吹雨淋了。
办公房有了,办公桌椅怎么办?买?
此时的联校一分钱也没有,反而从花桥“分来30万元债务”,账上的第一笔收入是胡社生调离时,花桥学区送给他个人的500元钱。胡社生把钱作为联校的开办费了。他从钨矿废旧仓库里捡来两张烂桌子,自己动手洗刷干净,仔细修理并刷上清漆。
“庄稼耽误是一季,孩子辍学误一生。”
条件这样艰苦,胡社生没有退却,他甚至在跑遍10所学校后作出了“川口教育未来5年发展规划”,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消灭3500平方米的危房。
消灭危房?谈何容易!按每平方米最低500元算,也要175万元,这笔巨款从何而来?“反正要建,就从将军小学开始。”2004年年初,胡社生对将军村支部书记颜少华说。颜少华根本不相信。村小的教室是上世纪60年代用拆旧祠堂的旧砖、老树建的,属D级危房,早就摇摇欲坠了,以致3个村的100多名学生不得不租借民房上课,6年前,原学区和村里就一直想新建教室,苦于无钱动不了。颜少华不相信那么多人这么多年想做而没做成的事胡社生能做成。
十几天后,胡社生又来了。这次他是走了一天的路到龙桥等4所学校听课后特意来到颜少华家的。“我饿死了,老弟,快找点吃的东西来。”还没进门,胡社生就嚷道。颜少华这才知道,从早晨到现在,胡社生粒米未进,而此时,已是下午5点了。“老弟,就是脱层皮,我也要把学校建起来。”一口饭还没咽下,胡社生又旧话重提。“3个村只负责10万元,剩下的我想办法。”晚上,胡社生再次表态。为带动所在村的村民捐款,胡社生带头掏出了200元。
“剩下的”还要10多万元啊!胸脯拍了,海口夸下了,可钱从哪里来呢?说实话,胡社生自己心里也没底。但他是一个舍得吃苦、意志坚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一年多来,我到处奔走呼号,不知跑了多少路,磨了多少嘴皮子,受过多少委屈,光座谈会就开了30多次!”在这年的工作总结中他这样写道。
记者从他的工作记录本上也查到:4月19日,他再次到颜少华家,把3个村的村支书请来,再次落实捐款;21日,找设计人员要图纸;27日,向办事处领导汇报;5月28日,与施工老板签订合同;31日,向县委主管教育的副书记陈群洲汇报;6月4日,向教育局汇报;9日,在县长办公会上汇报;8月2日,找财政局……可以说,全县上上下下,凡是他能想到的、能找到的人和单位,胡社生都找遍了。
“危房里哪里能读书?庄稼耽误是一季,孩子辍学误一生。”他逢人就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把新房子建起来,让川口的父老乡亲和老师们看到川口的希望。”
勒紧裤带也要援助啊!陈群洲副书记动员一家企业捐了5万元,县委书记李荐国捐献稿费1万元,县里又从危改经费和人民教育基金中安排了7万元,3个村的老百姓也如约集资10万元。9月25日,几千名百姓盼望已久的新校建成了!这其中,胡社生光是有记录的实地查看和筹措资金、向有关领导汇报,就有30多次!
100多名孩子兴高采烈地搬进了窗明几净的新校,3个教学点也先后撤并了,胡社生又开始忙于初中的危房改造,将军小学还没竣工的8月9日,他就组织召开了第一次“川口初中建设会”。
“一想到川口教育,我就寝食难安。”
说实话,川口教育面临的困境,不仅仅是一个“危改”的问题,经费异常紧张,教师待遇全县最差,教学质量上不去……以至既留不住老师也吸引不来学生。近年离开川口的老师有50多人,而2000年以来新进的却无一人!所以在工作笔记中,胡社生多次这样写道:“一想到川口教育,我就寝食难安。”
他的正视现实除了开源“危改”以外,还有就是节流。“川口教育最缺的就是钱。”他多次对同事们说。由此,他很是“抠门”。在川口两年里,上衡阳开会,下学校检查工作,他没租过一次车,没在饭店吃过一次超过5元钱的工作餐。
2003年9月1日,谢建元跟胡主任一起为学生们买教材,因没有现钱,他们找教育局、找书店领导、找财政,整整跑了一上午手续还没办妥。“老胡啊,我喉咙都冒烟了,买瓶水喝吧。”“我们吃盒饭去,那里有水还有免费汤喝。”结果他们每人吃了份3块钱的盒饭,省下了水钱。第二天清早5点,要到仓库去拖1000多名学生的书,这下胡社生只好租车了,他连夜回去组织了6个老师一起来搬书。为了省下每人十几块钱的车费,就让老师们坐在货车里。
“哪个联校像我们这样?你也太抠了。”有同事说他。“我们现在是家徒四壁”,他又拿出了他的那句口头禅,“对于家徒四壁的人来说,你不想方设法添砖加瓦,还有意无意拆墙,这个屋就倒得快。”正是在这种思想指导下,两年里,贫穷的川口联校不仅没有增加一分钱债务,还投入60多万元改造了2600多平方米的危房,50多名特困生全部入学,分家时的30万元债务也只有27万元了!
对自己,胡社生更抠。一件当家衣西装,是1997年买的,肘部都磨烂了,“手放下来哪个看得到?如果抬起来跟人握手,人家也不会注意到手下面。”他坚持不肯买新的;脚上穿的皮鞋,从来就是在小店里花三四十元钱定做;一个公文包,用了十几年皮革里面白色的底子都露出来了,同事们都戏称其是“蛇皮袋”。
这么抠,不要以为胡社生爱钱。相反,他对钱看得很淡。“普九”验收顺利通过后,学区奖给他1500元,他坚持不领;1999年率队参加县运动会获团体总分第一名,奖金500元他又交出纳入账。
花公家钱抠,对自己抠,但是对老师,对学生,对他人,胡社生是少有的豪气:龙溪建校捐600元,将军小学建校捐200元……这两年,他有记载的捐款是2400元,包括7所学校和5位贫困生。也许有人说,2000多块钱算什么,但胡社生工资才900多块,而且因为儿子的大手术和儿女的读书,他已负债12万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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