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晨报记者 刘莎 整理
康有为与梁启超的道路分歧在哪里?章太炎与俞樾、周作人与章太炎,历史链条中的“谢本师”蕴藏着怎样的深意?胡适与冯友兰为何互相瞧不起?20世纪,从晚清到新中国成,各种运动纷至沓来,问题与主义,革命与战争,交织在苦难的神州大地,这些名师与高徒在动荡的时代,选择各自的人生道路,他们或分道扬镳,或反目成仇,或亦师亦友,或情同父子。度尽劫波,回首一望,那些消逝在历史中的背影,为后人留下诸多悖论和谜团,需要我们省察,追寻消逝的师道尊严。
刘宜庆,笔名柳已青。书评人,专栏作家。现居青岛。关注晚清民国知识分子群体,近年致力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生活史和心灵史研究。著有《绝代风流:西南联大生活录》、《红尘往事:民国时期文人婚恋传奇》等作品。
梅贻琦的风度
梅贻琦,这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而是代表了民国教育家的风度。他的一生,和清华大学紧密联系在一起,这个名字,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清华大学的学术精神和教育理念。
“平凡里见伟大,沉默中寓神奇。”梅贻琦有着传统儒家最好的性格,人称寡言君子。叶公超回忆道:“我认识的人里头,说话最慢最少的人,就是他(梅)和赵太侔两个。”陈寅恪曾说:“假使一个政府的法令,可以和梅先生说话那样谨严,那样少,那个政府就是最理想的。”
梅贻琦早年执教清华
1915年,梅贻琦应清华学校校长周诒春之聘,到清华园任教。当时清华学堂还不是一所大学,一般没有“教授”称号,但给梅贻琦的聘书上明确写着聘他为教授,“聘约三年,第一年工资345元,第二年345元,第三年365元”。这是梅贻琦执教清华之始。
梅贻琦工作半年后,回到天津,去见恩师张伯苓,大概由于不善辞令的缘故,他表示对教书没有什么兴趣,想换一个工作。张伯苓语重心长地对弟子说:“你才教了半年就不愿干了,怎么知道没有兴趣?青年人要忍耐。回去教书!”这段掌故是1949年梅贻琦去美国后,对夫人韩咏华讲的。韩咏华1977年回到祖国,在一篇文章中写了下来,并感慨地说:“月涵照老师的教导老老实实地回到北京,继续在清华任教。……这可倒好,这一忍耐,几年,一辈子下来了。”的确,梅贻琦的品格中有一种埋头苦干的执着精神,正是他的严谨、风度、胸怀、实干,缔造了以后清华大学的辉煌。
1940年,昆明,潘光旦在《梅月涵夫子任教廿五年序》中做如下感慨:“清华所培养出来的多少人才之中,对母校竭其心力,能如是锲而不舍的,已有几人?目前从事于大学教育的人中,或负行政的责任,或主专门的讲席,对所出身的学校,能如是其全神贯注契合无间的,能有几人?不因时势的迁移,不受名利的诱引,而能雍容揖让与大学环境之中,数十年如一日,中国之大,又有几人?”这三问便概括了梅贻琦校长终其一生的坚持与执着。
……
清华有驱逐校长的传统,从1928年到1931年,罗家伦等几任校长像走马灯,时间长者如罗家伦为两年,短者两三个月,有的派来的校长甚至连清华校门都进不了,被师生抵制,灰溜溜地走了。
梅贻琦就在这样的情形下出任清华校长。时任教育部长的李书华晚年回忆说:“民国廿年(1931年)下半年我任教育部长的时候,正值清华久无正式校长,我急于解决这个问题,当时再三考虑,认为月涵最为适当。……由民国廿年起,他继续任清华校长达卅一年之久,是中国国立大学任职最久的校长。他对清华尽力甚多,贡献甚大。回想我在教育部所做的事令我满意的并不多;我为清华选择了这位校长,却是我最满意的一件事。”
从1931年至梅贻琦逝世,他被称为清华“终身校长”(晚年创办台湾新竹清华大学)。他没有博士学位,也不像胡适那样有名气,为何能在大师云集的清华,而无反对者、驱逐者,有人问梅贻琦有何秘诀,他幽默地说,“大家倒这个,倒那个,就是没有人愿意倒‘梅’!”这正好印证了霍宝树对梅贻琦的印象:“先生处理公务的态度是实事求是,清正不苟,待人接物则谦诚恳切,和蔼可亲。其个人志趣高尚,严峻自持,平日不苟言笑,却极富幽默感和人情味,有时偶发一语,隽永耐人回味。”
“大师论”是梅贻琦将西方高等教育理念移植到中国本土的最成功的例子之一。1931年12月2日,梅贻琦在就职演讲中提出“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的著名论断。梅贻琦千方百计广招人才,使清华园内人才济济,群星灿烂,有效地推动了清华学术和教育的进步。
梅贻琦接任校长后,清华也就从此结束了因屡发校长风波而造成的长期不稳定局面,并且开创了历史上的“黄金时代”,清华一跃成为国内外著名的大学。
梅贻琦一生致力于学术研究,却又是国际学术界有名的“寡言君子”。他倡导“为政不在言多,顾力行何如耳”。他认为学校造就了人才是为了实用,“否则将是极悲惨的事”。梅贻琦提倡学术自由,科学民主,主张学与术分开,文与理通科,主张学生自学。有了他的这些主张,才有今日之水木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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