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亚洲,公立高等教育垄断地位被公立和私立并存所替代的国家数量正在增加,与中国类似的国家还包括柬埔寨和越南,在其他地区,这种特点更为明显。到二十世纪八十和九十年代,在欧洲和非洲,私立高等教育仍然是凤毛麟角。在这些地区,多数国家私立高等教育的角色要么是不存在,要么是处于边缘地位,或者是微不足道。这种状况的改变往往是突然的,是在没有战略规划前提下实现的。在欧洲,随着一些国家性质的转变、政府财政调配力量的削弱以及私有化、市场化和国际化的政策导向,私立高等教育有了很大的发展。高等教育政策之外的这些力量,也导致了公立学校在财政和管理方面的私有化倾向。这是另外一个问题,已经超出了本文所要讨论问题的范围。私有化包括私立机构的发展,这种变化在经济转型国家表现得十分明显,如中国、东欧和中欧,在一些非洲国家,同样表现出强劲的势头。在一些西欧国家,如德国,私立高等教育的角色也发生了有趣的变化。
我们在下边的论述中将会看到,不论是私立高等教育最近的发展还是早期变化,私立高等教育所扮演的部分角色是与公立高等教育密切相关的,而扮演的另外一些角色却是新颖的。但是,不论何种情形,私立高等教育的发展都不是在宏观设计之下进行的。对于经历剧烈经济与社会变化的国家以及发生巨大变化而缺少对政治和社会变化的各个方面进行控制的政治系统来说,这一点表现得十分明显。在详细而包罗万象的高等教育公共计划之外,私立高等教育也有一定的社会发展空间。中国在这方面有一些不同,它的政治系统是连续的,因此上面关于在没有计划条件下发展私立高等教育以及私立高等教育所扮演角色的概括,当推广到中国时,需要做认真的核实。但是,即使在中国,我们观察到的情况是,政策制订者和分析人士努力规范和调整出现的现象,而不是预先设计这个系统。在中国以外的其他地方,几乎不对私立高等教育及其角色进行任何设计和规划,即便是有设计和规划,也是对公立部分实施的,如对公立高校实施学费制度。
在一些重要的方面,美国的情况是特殊的,但是在我们现在所讨论问题上,美国的私立高等教育更是在没有中央计划的条件下发展起来的,并且私立高等教育在社会中扮演多种多样的角色。乍看上去,美国的情况与我们所考察的私立高等教育的发展是向背而行的。历史上,美国私立高等教育在校生人数所占的比例曾经达到过50%,在近几十年来,这个比例一直徘徊在略高于20%。更令人注目的是,美国曾经是私立高等教育最发达的国家,而今天它的规模只相当于世界的平均水平。用停滞这个词来描述美国私立高等教育的状况,是一种不确切的说法。有以下几条理由:第一,与公立高等教育一样,私立高等教育也有了长足的发展;第二,私立高等教育所扮演的角色一直在发展和变化,它表现在部分私立学校从宗教性质转变为世俗性质,部分私立学校从文科学院(liberal arts)转变为职业(professional)和以就业为导向的学校。在私立学校宗教性质退化的同时,它们所涉及的宗教范围却在扩大,甚至包括原教旨主义(fundamentalist)。私立大学宗教角色的削弱,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新的世俗学校相对快速发展造成的。在数以十计的学校消亡的时候,另外一些学校又获得了新生。近来,最引人注目的是以美国凤凰大学(Phoenix University)、西乐万学习机构(Sylvan Learning)等为代表的营利性大学的发展,这在全球引起了强烈的反响。私立高等教育领域发生的这些变化,不仅不是在宏伟计划指导之下进行的,而且对它们采取的分析方式是应对式的:争相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没有蓝图的情况下发生变化,是私立高等教育的共同特征。
由于私立高等教育角色的确定没有依循某一种清晰的计划安排,所以我们需要通过实证分析的研究方式,来获得私立高等教育真正角色的信息。对于美国来说,这种研究方式是适当的,对于象中国这样的国家,这样做的迫切性更强,因为学者现在所研究的现象,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之前没有人能够预料到它的出现。
与公立高等教育的角色不同吗?
在近几十年来,在世界各地,当然也包括中国,私立高等教育最强劲的发展形式,是与前面提到的“第三次浪潮”有关的。在公共预算无法满足日益增长的对高等教育需求的地方,学生要会付钱接受其他选择。在这种发展过程中,有很大的变异性,这种变异性已经超过了1986年“第三次浪潮”所发现的情形,因此有必要就私立高等教育在全球的发展开展重新的研究。一些私立学校所扮演的角色不过是,向学生收取学费,提供含金量不高的文凭,提供的教育质量也要差一些。许多学校所扮演的主要角色是要赚钱,不论正式和合法的称谓是否如此。从积极方面看,许多私立大学扮演了扩大入学机会的角色,过去没有机会上学的人可以通过这种形式,获得上学的机会。这也可以被看作是扮演了提高社会公平性的角色。另外一些学校提供了公立学校之外的入学选择机会。如同在中国的情况一样,许多私立大学,不论是否为没有条件进入公立大学的人提供了入学机会,大都是面向劳动力市场,为新兴的、开放的和私营经济服务。它们开办的专业主要集中在工商管理、旅游、计算机和英语方面。它们很少声称要办成具有博士学位教育、从事基础研究、拥有大型实验室和图书馆或者以全日制教师为主的学术精英。这就为批评者把这些学校不看做是“真正大学”,从而贬低这类学校的合法性提供了借口。这些学校常常在上面提到的快速发展的产业领域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与多数公立学校一样,它们能够扮演合法的学术角色,而多数公立学校也与传统意义上的真正大学的角色相去甚远)。对于以企业为导向的角色,它们在受到一些人攻击的同时,也越来越吸引着其他众多的人。
诸如专业领域和就业导向等问题,为得出以下结论提供了分析的基础,即尽管私立高等教育内部具有多样性,但是在某些方面,私立高等教育扮演着公立高等教育所不能扮演的角色。从世界范围看,除了美国有比较明显的不同外,私立高等学校,不论质量的优劣,它们都集中在一些办学费用较低而就业回报较快的专业领域。用与意识形态术语有重复的经济学术语说就是,在市场经济中,私立高等教育比公立高等教育扮演着更为人们所注目的角色。
因此,我们一定要警惕,不要形成一个私立高等教育与公立高等教育扮演角色不同的的一般印象。实际上,它们的角色既有差别,也有重叠。在收入渠道和管理结构上,公私立大学的差异较大,而在提供入学、培训和证书等方面,公私立大学所扮演的角色是相同的。
取决于具体情况,一些私立学校想要歪曲它们与公立大学在角色上的差异。一种倾向是扩大两者之间的差异,这种倾向在美国这种系统中表现地最为明显,因为在美国私立学校具有合法性,“私立”比“公立”有更强的正面含义。私立学校需要向学生、赞助者和其他人士说明,它们在质量、办学使命等方面,确实有与众不同之处,以便使自愿行动者觉得,它们是值得资助和支持的。它们必须突出它们的特殊作用。
从另一方面看,在许多国家,私立学校有一种倾向,它们故意夸大它们与公立学校在角色上的相似性。“我们从本质上是相同的”,这句话本身就意味着我们两者都是合法的。对于缺少私立高等教育传统的国家,特别是既缺少资本主义的传统,又限制市场竞争在经济领域作用发挥、将社会领域作为一个公共领域来对待的国家来说,角色的合法性是极其重要的。在很多方面,乌克兰和中国是两个例子,人们不愿意用“私立”这个词,而喜欢用“非公立”或其他类似的词汇。在使用“私立”这个词的国家,如拉美许多国家,学校领导要花力气使公众和决策制订者相信,私立学校也承担着为“公共利益”服务的责任。
因此,我们可以看到私立---公立之间的差别是难以区分的,私立学校的代言人要么是扩大要么是缩小其特殊性。需要说明的是,事实上,私立学校的特殊性是有限度的。
如果我们只注意私立高等教育的发展,我们就不能把握事物的真实性。毕竟,私立高等教育产生的基础与公立学校产生的基础是不同的。但是在哪些方面不同,往往只是一个方面或几个方面,而不是事物的全部。一般来说,学费而不是政府预算,是私立学校的主要收入来源。换句话说,就是私立学校在一些方面或有些方面,彼此之间存在着差异,或与公立学校之间存在着差异,但在其他许多方面,公私立学校所扮演的角色是近似的。在私立学校的存在是为了满足公立学校所不能满足大量需求的地方,它们可能没有动机去扮演与公立学校不同的角色,或者向人们表示它们可以做到这一点。对于同质性事物数量的市场需求是如此强大,以至于不需要这些私立学校扮演不同的角色。另外,私立学校与公立学校之间的相似性还在于,在公立学校接受教育的私立学校的教师,会将公立学校中的一些规范和做法带到私立学校中。当他们离开公立学校时,他们把课程、规则信仰以及备课笔记带到了私立学校。在有些情况下,他们并不离开公立学校,但是他们同时在公立和私立学校中任职。教授是把规范从公立学校带到私立学校的携带者的思想,在中国是特别有意思的现象,因为公立学校的退休教授在民办学校担任教师或管理人员的情况非常普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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