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青年报11月26日报道:语文课本难为农村师生。报道说,在很多贫困农村,课桌椅都不够,教师印试卷还在用钢板蜡纸,于是像《电子计算机与多媒体》这样的课文,几乎无法向孩子们讲授,因为他们在问:“什么是鼠标?”“上网咋回事?”
报道中说,有专家反省:这是长期以来语文教材“城市中心主义”的结果。
毫无疑问,这个倾向是存在的。教材的编纂者,大体是以城市甚至是大城市学生生活为基点的。在长期以国家统编教材一统天下的局面里,这个问题无疑更加突出。因此,下放教材的编纂权,鼓励各地区自行编出适合本地区学生使用的教材,肯定应该是一个教育改革的方向。在一个十几亿人的国家里,用一两套教材来满足所有的需要,是不可思议的。
但是,农村教育亟需加以根本改革的地方,也许并不是教材的适用性,更重要的,是教育目标和教育体制。
我以为,现在农村教育的最大弊端,在于“克隆”城市普通教育的模式,即除了不断升入高一级的学校外,再没有其他的功能。但由于在学校硬件、师资水平和资讯等方面的天然劣势,这种以不断升学为目标的农村教育,根本不能与城市匹敌,大学入学率,恐怕只有城市学生的十几分之一乃至几十分之一。绝大多数的农村学生,只能成为极少数尖子生的陪衬,成为这种教育体制和目标的牺牲品。
近日一家杂志对南方一个村子的调查,结果令人深思:在这个村子里,努力使自己孩子不断升学的家庭,都负债累累,是村子里最穷的!即便这些家庭的孩子最终能够考入大学,将来会对家庭的经济有所补偿,但可以预计的是,他们大都不会回到家乡,他们的知识,也不会对改变家乡的面貌有什么作用。
无独有偶,近日我接到一位在美国哈佛大学读博士的中国学生的来信,她曾经从小学开始资助一位江西贫困农村的孩子上学,孩子小学毕业后,她没有停止资助,一直出资让这个孩子读完了高中。最后她得到的消息是:该生高考落榜,不知还能干什么。这位女博士在信中对自己的善举发生了怀疑:难道这就是我支援他受教育的终极目标吗?如果教育并不能改变他的命运,特别是改变他的家乡的命运,那么这种支援的意义又在哪里?
事实上,媒体已经多有报道,这种克隆城市以升学为目标的农村教育,培养出了一大批“农村贵族”———因为从小到大被全家“重点保护”,希望孩子能最终考上大学,跳出农门。这些学生基本上不干任何农活,结果是,大学没有考上,在农村自食其力的本领也没学到,种田不会了,其他的谋生技能也没有得到训练。
从整体上说,如果农村教育不能对本地区的经济改善和文化建设起到显著作用,将只能成为城市教育的附庸,成为向城市输送人才的基地。而本地急需的各类人才,既得不到培养,还会被不断淘空。这样下去,地方政府怎么会有加大教育投资的动力呢?有志改变家乡面貌的有实力的企业家们,也将缺乏投资家乡教育的动力。
因此,让教材适合农村是重要的,让教育适合农村是更重要的。如果不对农村的教育体制和目标做根本反省并实行重大改革的话,“易懂”的乡土教材,恐怕只会使农村的孩子们离现代化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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