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近年来,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农村教育问题,连续出台税费改革、“两基”攻坚、“两免一补”等系列惠农政策,减轻农村家庭教育负担。时至今日,中西部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已经进入了“免费时代”,长期困扰中西部农村义务教育的“上学难”问题已基本得到缓解。但半月谈记者最近在调查中发现,农村学校的情况仍然不容乐观:许多农村中小学师资队伍面临着优秀人才“进不来也留不住”的困局,在数量和结构上“双重短缺”的形势依然严峻。在教师节来临之际,让我们再次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中西部农村教师群体,投向这些在偏僻艰苦的环境中为中国农村的教育事业负重前行、渴望扶持的人们。
代课教师:最怕听“清退”二字
“我现在最害怕听的就是‘清退’二字。”这是陕西省蓝田县九间房乡柿园子村小学代课教师李小锋的心声,恐怕也是所有代课教师的心声。在我国一些偏远的农村中小学,由于师资力量不足,至今仍有一些工资微薄的代课教师担负着教学任务。但根据政策,他们将逐步被清退。他们的内心,又有着怎样的彷徨与期待?以下是李小锋的自述:
村民留我做教师
柿园子村位于秦岭山区,离镇上8公里,离县城40公里,人多地少、交通不便,我1973年就出生在这里。
1992年高中毕业时我参加“高考预考”,分数超过分数线50分,很有希望上大学。可那一年5月父亲去世了,忙于家事的我没能参加高考。这一年,村里小学唯一一名教师嫌工资少辞了职,而高中毕业的我是当时村里学历最高的人。村干部找到我说:“村里学校没老师了,你能不能先试教一年,一年后可能乡上就会派来公办教师。”
看到这情况,我答应了。我计划一边教书,一边准备参加第二年高考。后来的一年,我逐渐熟悉了教学工作,并想方设法改变了学校的破旧面貌。
当时,为了买黑板,我向母亲要钱,母亲一边唠叨着“你有了工作,不给家里挣钱,还来要钱”,一边还是掏出了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的零钱给了我。我试教的一年即将结束,可乡上还是派不来公办教师。
1993年5月父亲去世周年那天,我给孩子们放了半天假,自己去祭奠父亲。没想到,许多学生家长不约而同地赶到父亲坟地,与我一起跪祭父亲,还拿出了一元两元的“份子钱”给我。我知道,他们想让我留下来教书。我当时跪在父亲坟前说:“爸爸,我可能没机会考大学了,完不成您的心愿了!”学生家长们就念着父亲的名字说:“是我们让小锋留下来教书的,要怪就怪我们吧!”
收入难以养家糊口
此后,我一直在村里小学踏踏实实教书。虽然每月工资只有53元,我还是喜欢上了教书,良好的状态一直持续到1997年。
1997年5月,就在母亲催促我办婚事的时候,未婚妻却提出了退婚。她说靠我的工资根本没法养家糊口。被女方退婚在村里是特别丢脸的事,一气之下,我毅然跑到西安打工,期盼过一种“体面”的生活。
那年秋季开学,乡里调派了一个公办教师,但村民们认为这个公办教师对工作不认真负责。村里商量后,村支书跑到西安找到我,求我再回来教书。我看到西安城市里的孩子们能高高兴兴上学,我也在想:不回去吧,村里有的孩子就得一辈子放羊;回去吧,连终身大事都解决不了。后来,我还是决定先回去一趟看看再说。我回到村里那天,所有的家长都站在学校里等我,有的家长说:“你嫌工资少,我们给你增加。”有的说要发动全村人给我找对象。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离开了,只能再次拿起教鞭。
在村民的热心帮助下,我2000年结了婚,2004年生了小孩。但直到现在,我的收入依然难以养家糊口。15年来,我的月工资涨了4次,从53元到103元。
希望有一次“转正”机会
在柿园子村做代课教师15年来,我共送出去134名学生,其中6名考上了大学,有的已经得到了“体面”的工作,而我作为学校里的唯一老师,依然“名不正、言不顺”。按照县上通知,我已经被清退了,现在的工资也没法保障。就我所知,目前在一些农村地区代课教师的数量还很多,或许其中有的人知识结构单一、素质不高、年龄偏大,但我相信也有相当一部分人的学历和能力可以达到教学要求。可是,目前许多地方对代课教师主要施行清退政策。对我来说,已经教了15年学,已经喜欢上了教书,我现在最害怕听的就是“清退”二字!
我现在已经有了大专文凭和教师资格证,我希望政府能给我一次转正的机会,如果能转为正式教师,我愿意一辈子扎根山区,做一个合格的教书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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