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育

　　谭荣杰老师的坟茔孤零零地矗立在家乡双柏村的山头上，与自己生前从教的下茅坪小学遥遥相望……

　　他去世以后的6个多月里，弟弟谭荣贤为了让凶手受到应有的制裁四处奔走，至今没有结果——

　　2002年9月18日凌晨4：40分，2567次列车稳稳地停在了鄂西北凤凰山脚下的十堰市。时近仲秋，冷气袭人。

　　记者和从火车上下来还要继续赶长途的旅客纷纷涌向长途汽车南站，在这里，人们看不到“欢迎光临”的问候，看不到五花八门的广告，只能在黑黢黢的晨气中模模糊糊地辨认出“除霸打黑，坚决铲除社会毒瘤”、“严厉打击车匪路霸”一类的大字标语。

　　6点30分左右，天刚蒙蒙亮，记者的2300元现金在拥挤的旅客中被三名歹徒劫走。半小时后，110赶到，而记者也只得到了“警力有限，我们也打不过来”的答复。

　　上午9时，记者乘坐的305路长途汽车从十堰南站开出，钻进对面的深山，赶往群山环抱之中的房县。就在那里，今年3月6日，下茅坪小学的优秀教师谭荣杰被军店镇教育组会计李永宪打死在校园里。

　　汽车在蜿蜒的山路上攀爬，车后窗玻璃上“对正在持械抢劫的车匪路霸可以当场击毙”的警示性标语和山路一侧石壁上“严禁邮寄枪支弹药和各类爆炸品”、“大力治山，决战贫困”的大字以及3个多小时只见土屋不见人烟的车程让记者看到了当地反腐的必要性更看到了谭荣杰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坚决反腐所需要的勇气。

谭老师死讯传出，山城震动

　　下午2：00左右，记者赶到为死去的哥哥四处奔走的谭荣贤家里。他给记者倒了杯水，招呼记者坐下就急切地打开电视播放一盘录像。在这盘录像中，记者亲历了房县群众自发为因反腐牺牲的谭荣杰老师举行葬礼时悲戚感人的场面：

　　3月9日上午。湖北房县城关。

　　数不清的挽联花圈，2万多人的送葬队伍。个个黑纱缠臂，在低鸣的哀乐中缓缓移动。送葬的队伍中有老师，有学生，更多的是学生家长……

　　“莫要看了……”谭荣贤的爱人红着眼圈说，“他是个好人呐，他的心肠可热……”她说到这里，忍不住抽泣起来。

　　在谭荣杰老师的追悼会上，黑压压的人群中间，是谭老师的灵柩。低低的啜泣声从这儿那儿传出来。正中一只群众送来的花圈上（没有署名）一个大大的“屈”字无言地诉说着压藏在四乡百姓心里的义愤。

　　“荣杰君啊，你毅然踏上依法维护教师权益的征途时，可曾想到，这是一条布满荆棘的旅途啊！你决然踏入与腐败分子抗争的险境时，可曾料到，这可能是一条不归路啊！” 房县镇中的一位老师，谭荣杰的生前好友，念悼词念到这里时已是泣不成声。站在一边的杨守成校长掏出手帕不断地擦眼泪，从谭老师孩子的手里拿过他的遗像，高高地举起来，向周围的乡亲们环示，以缓解内心的悲痛……送葬队伍刚刚启程，一个妇女突然从队伍中跑出来，跪在了摄影师跟前，“求你们给他申冤！谭老师是个好人，为啥把他打死哩？！”

　　“录像的人是我们请的，她只当人家是记者，”谭荣贤解释说，“老百姓根本都认不得他呀，听说这个事，几十公里以外的山里老百姓走着都给他送花圈到这儿来。一位老师听到哥哥的死讯，从200多公里外的郧西县连夜出发，送来了花圈。”

　　据军店镇中的一位老师介绍，谭老师一直在为老师的工资问题、当地的农民负担问题、官员的腐败问题到处奔走，在关键的时候他能够站出来，对于某些官员的贪污腐败，他能够一针见血地指出来，而且毫无隐晦，“所以我们这里的老师和村民都很佩服他、支持他、拥戴他。为了一封联名上访信的老师签名，谭老师几乎踏遍了不能说是全房县，也可以说是半个房县。他在房县的影响比较大。群众，包括学生的家长，听到谭老师的死，都非常气愤。自发地到县城去悼念谭老师，默哀、静坐。目的只有一个，为谭老师申冤！”

谭荣杰其人

　　“在学校读书的时候，”谭荣杰生前的一位同学（现为军店镇中语文老师）告诉记者，“谭荣杰寡言少语，学习用心，劳动积极，一直是劳动委员，在同学们当中他最早一批入团，是我们学校的‘优秀青年’、‘优秀团员’和‘模范干部’。1981年从房县师范毕业以后被分到榔口小学。榔口是个山区，条件比较艰苦，但他分到这个地方以后，工作可以说是兢兢业业，扎扎实实，是业务上的骨干。后来为了照顾他妻子多病，也是加强月明小学的实力，1997年组织上把他调到了离家近一些的月明小学任教导主任。”

　　谭荣杰老师的人生经历一直很顺畅，也很受各级领导的器重。记者在谭老师弟弟家里看到了一摞荣誉证书：县级“优秀辅导员”、“小学高学段教学优胜能手”、市级“优秀教师”，此外，还有县级“优秀教案”的证书，他的名字还登上了地市党报的光荣榜，获得过“先进教育工作者”和“优秀党员”等光荣称号……如果他就这样走下去，将来会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他。

　　但是“他是这种人”，袁达志老师说，“他干起工作来不要命，有的老师有事抽不开身，他会替人家把担子挑起来。而对很多贪污腐败的事情他就是看不下去，就是看不惯。他的正直无私要了他的命啊。”

　　据了解，月明小学的校长不务正业，学校每次考试都拉全县的后腿，“升学率为零”。他去以后，当年学校就有20多个学生考入镇中，“哪个家长不想让自己的娃子升到好的中学？”因此村里的干部很器重他，村民也都很拥护他。而那个校长相比之下就逊色了。“他对谭老师有些嫉恨。”

　　春节的时候，“校长背着老师们拿学校的钱送礼，一拿就是几万，上下打点。谭荣杰知道后非常气愤，找到校长理论，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激化了。校长到县教育局告了他的“血状”。“你们俩搞不拢”，县上一句话，谭老师被调到了离他家40多里山路的军马小学。“这是明显的打击报复行为！”镇中的一位数学老师气愤地说。

　　谭老师被无故调走，村里的干部和村民都不乐意了。他们把学校的大门上了锁，“叫谭老师回来，让校长走人！看你还开不开学！”村民们的愤怒终究抵不过县里的决定，大门锁了一周后，学校又开学了。而谭老师则接到了教育组“三天不到岗，停发工资；七天不到岗自动离职”的通知。

　　据了解，谭荣杰的家庭非常困难。性格内向、为人忠厚的妻子这几年身体不好，体内白血球减少又刚刚做了子宫摘除手术，说话都没有一点力气，每天拖着病体坚持上班。而女儿还在上初中。“这个家需要谭荣杰照顾啊！”他的表弟对记者说，“调到军马小学，40多里的山路，每天天不亮他就得起来，骑上自行车去学校，每天回来天都已经黑透了。”

　　“到哪个学校都是教学，不在乎路的远近。”谭荣杰对同事说，可是对于家庭的困难他心有顾忌，他的同事说：“一个女人浑身是病，支撑门户难啦。”

　　“现在这个家庭支离破碎了，”吴宪喜老师悲哀地说，“孩子现在上高一，只能靠她妈一个月500来块钱过日子，她妈的身体又这样。县里一直拖到现在，抚恤金也没给，赔偿费也没有。从出事到现在都已经六个多月了。”　　 

　　在谭荣杰的日记中有这样一句话：“先天下之忧而忧忧得其所，后天下之乐而乐乐在其中。”谭荣杰老师的性格和房县教育界的现状决定了，他的命运从开始接触到腐败事实的那一刻就注定要踏上与贪污腐败分子不懈斗争的不归路。

反腐之路
　　
　　房县从1997年推行“财源替代”政策，教师每月只发放一部分工资，扣除部分由所在学校自行解决。政策出台后，教师工资开始被克扣，而克扣比例逐年增加。1997年人均月扣20%，扣掉70元；1999年扣掉120元；而到今年人均扣掉了47%！一名教师告诉记者，他本人的工资全额是570.5元，实际上只能领到302.5元，几年扣掉了9000多元。

　　县里实施“财政替代”后，谭荣杰看不下去了，一有时间他就去教育组质问，一有空闲就站在公路上观察车辆，搜集到了大量翔实的材料和准确的数据。

　　1999年1月，他整理出1998年12月的工资划拨注差表，信访县纪委。

　　1999年9月，他控告军店镇教育组贪污私分公款，再次信访县纪委。

　　2000年5月，他在信访县纪委无果的情况下信访省政府。

　　2001年，谭荣杰举报的军店镇原教育组任国炎因贪污教育经费18万元被检察院逮捕；教育组用教育经费养的一辆吉普车被有关部门责令卖掉；教育组会计王选福与个别校长私分1.8万元经费，有关部门查实后，钱被追回……

　　他在房县成了一个让有些人又恨又怕的人。

　　在这个时候，房县开始推行教师聘任制。“他有个性，人很正直，”下茅坪小学（谭荣杰生前就教的最后一所学校）的杨校长说，“正直就要说真话。说真话就要得罪人，所以校长们都不敢要。”谭荣杰是个敢说敢做的人，教育组也怕没学校敢聘他而来找他们的麻烦，让他们下不来台，副组长吴兴波就找到了杨校长，“在这之前我就知道，谭老师的工作是扎扎实实、勤勤恳恳的，”杨校长说，“他一直是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教学上，工作真的是没有话说。每次县里统考，他所教的班都在全镇前列。他原来任教的月明小学是县里的落后校，他去任教导主任的那一年，一下子就考了全镇前三名哪。群众和干部对他都佩服得很。”杨校长把他要下了。他成了下茅坪小学的一名教师。

　　来到下茅坪小学一个月后，一天刚放学，谭荣杰老师拿着一摞纸来到休息室，很突然地一人一张发给了在场的同事们，说：“我们要为全县5000多名教师呐喊！”他给老师们的那张纸是反映房县克扣老师工资以及有关领导贪污腐败的事实材料，“对政府克扣教师工资，我们老师心里都是非常气愤，所以算是一拍即合”，老师们开始聚在一起对谭荣杰起草的材料草样进行修改和补充，有时候在办公室里，有时就在某个老师的家里。杨校长知道后，作为一校之长，他首先想到的是学校的稳定，但又觉得“这几年县里确实是越来越不像话，上访也是每个公民的权利”，最后他叮嘱老师们不要夸大或捏造事实，要实事求是地向上级领导反映情况。于是老师们推选出了谭荣杰、吴宪喜、袁达志、郭道明和杨海德等5名代表，全县范围内教师联名，开始了异常艰难的逐级上访。

　　去年腊月，湖北省副省长王少阶到房县中小学慰问的时候，代表们冲破禁止老师同省长接触的层层阻拦，把王副省长拦住，将有关材料递了上去。

　　今年元月22日，王副省长对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谈及房县之行时，非常生气，“房县的领导干部说假话！搞假数字！”

　　元月底，房县教育局长邓自学（现已被撤职）就在县教育局职工会上讲：“谭荣杰的小教高级职称是咋混到手的？他会备课吗？他会写教案吗？你们人事科和教研室明年（2002年正月初八开学后）下去好好地查一查，不行了，把他（谭荣杰）给我清理出去算了！”

勇士之死

　　老师们都认为，谭荣杰的死决不是偶然的。在整个上访过程中，不时有对上访老师代表进行打击报复的暗流涌动。 

　　据吴宪喜老师讲，他们在找县市有关领导无果的情况下，找到了省政府教育厅，接待教师代表的领导听完汇报非常生气，当时就打电话给十堰市教委，恼火地问：“你们房县教师工资怎么搞的！？现在几位老师就坐在我这儿！”

　　后来，省政府办公室有位领导对上访的老师们说，小学教师没有上访的权利。“我们没办法了，就给中央的有关领导写了信。过了不久，原教育局长邓自学在全县教师会上讲了一次话，‘不知道是谁，告到皇帝老子那里去了。’‘你们想死！’副县长赵哲又在其他场合威胁老师们说，‘校长为什么不制止？！谁要是再闹事，炸他个葫芦瓢（脑袋开花）！’”

　　这些情况的出现，代表们是有些害怕的，“准备接受打击报复”，“一次次的上访，一次次向上级有关部门揭发教育组贪污公款，他们对我们这几个人一直怀恨在心，他们会找我们的茬。有朝一日我们会犯在他手里。我们心里都明白。”袁达志老师说，“当时我们就想，我们并没干什么错事，我们是向上级如实地反映情况，又不是污告，不是搬弄是非。我们都有证据。”于是老师们继续为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努力着，“打击我们了再说。我们是老师，他无非就是在教学上找我们的茬，所以我们上访老师都认真地教自己的学生，每次考试都要走在前面，让他们挑不出毛病”。

　　但是，打击报复真的就降临到了老师们的头上，而“谭荣杰把所有的矛盾都集中到他自己身上了！”一位老师说，“每次的上访材料，他都是第一个签名。也是他出头为维护老师们的合法权益奔走呼告。这才应了那句话，‘枪打出头鸟’。”据谭老师的一名学生回忆，在出事的前一天，他对班上的学生说：“他要喝我的血，吃我的肉！”那名学生说：“谭老师点出名来了，是李永宪警告他，多次警告他……”

　　2002年3月6日，人祸降临到谭荣杰的头上——

　　据杨守成校长讲，那天有县教育局的向科长、镇教育组长苏清河、副组长吴兴波、会计王选福，还有一般不到学校来的教育组会计李永宪。说是检查开学工作。没有一分钟，李永宪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袁志达老师说，他当时去了厕所刚刚出来，听到办公室里有人呼救。他忙跑进去，看到李永宪正在打谭老师。谭老师的右手被李反扭在背后，弓着腰，袁老师双手扯过李永宪的一只手，李一甩胳膊，一拳打在袁老师左眼上，等他睁开眼，谭老师已被李永宪推到门外，重重地摔在水沟里。闻声赶到的杨校长看到谭老师从水沟里站起来，刚走了几步，被追出来的李永宪抱住，用力摔在门口旁边的石头上……据当时同样看到了这一幕的刘丽同学说，谭老师从水沟里站起来的时候，身上还沾着好些泥巴……

　　杨校长回想起这一幕至今非常气愤，“县、镇两级领导都在，下面老师再有错，上面当官的也不能打人嘛！打了人还不作声，也不叫救护车，就那么扬长而去！”

　　据当时在场的老师们证实，检查的人走出校门的时候其中一个人说：“可把他教训了一顿，真给我们出了口气！”

　　10点左右，谭老师开始呕吐，任世宏老师拨了120急救，把谭老师送到了房县医院。下午4点手术完毕，送进特护病房。

　　3月7日凌晨5：50，谭老师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3月8日，房县公安局法医鉴定出谭荣杰老师死亡的原因：死者颅骨广泛骨折，硬脑膜外血肿，脑组织广泛性挫裂伤，脑水肿及小脑扁桃体疝形成。其死亡原因为重型颅脑损伤死亡。

　　“谭老师死了！老师们听到这个消息真的都失声痛哭。四周围的老百姓也都自发地赶到县里吊唁……”“那个老师死得屈啊，”县政府附近一个百货商店的老板对记者说，“3月8号全县人都把县政府围上了，有三万多人，到了第二天还有两万多人。交通都堵塞了，公安局、派出所的警察都出动了，只许出不许进——工资是国家拨的，为啥不给人家发呀！？”

 
学生眼中的谭老师

　　张浩，谭荣杰生前教过的一名顽皮的小个子男生，他曾亲眼目睹3月6日发生的惨剧。

　　记者赶到他现在就读的学校军店镇中时，他正在上晚自习，老师把他领进了教师寝室。“想你们谭老师吗？”记者问。“想。”刚说完，他眼圈就湿了，声音有些发颤，“他是个好老师。人好。他讲课非常仔细。有时候他要讲几遍。星期天他用自己的时间给我们补课。有的同学课上的内容没搞懂，他中午就留下来直到把我们教会了才去吃饭。每天放学的时候都到教室里来指导我们。同学们都非常喜欢他。有时候我们玩疯了，他会严厉地批评我们：‘我教你们就给你们好好地教，你们要好好地学，不是来玩的。’有时候我们不听话了他就打一下，怕我们疼，就轻轻地打一下。他关心同学，放学了以后，他到教室里看到同学在钉晃动的桌椅，他就从家里拿来钉子锤子帮我们钉，让我们好好看书。他挨着去试，有晃动的他就修……谭老师死了，我们都很难过……真的，我根本就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记者出来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张浩的父亲。“谭老师对生活、学习有困难的学生给予积极的支持和帮助，确确实实值得我们尊敬，”张浩父亲的话音不高，语气中透着一种成人难得的诚恳，“我那个孩子，在四年级学习成绩一直不是很好，每门课考个五六十分。谭老师任教一年，他各门功课能达到八九十分以上，我都不敢相信！我那孩子我自己清楚，油腔滑调，厌恶学习。谭老师教了一年，孩子完全变了。”据张浩父亲讲，2001年谭老师刚接手这个班的时候，找到他家里，“谈孩子的学习成绩，谈孩子的为人处事。潭老师话不多，说张浩不是学不进去的孩子，社会与学校结合不起来，不能光怨孩子。”“我特别感激谭老师，”他突然激动地说，“我当时要是在场，决不会让李永宪走出校门！”

　　据这位家长回忆，事发的当天晚上，全村95%以上的村民都没有休息，“一直在学校外转来转去……”得知他去世的消息以后，全村村民自发地商量该怎样悼念谭老师……

　　学生家长们对谭荣杰老师的无限追思和感激演化为3月9日上午房县城关数不清的挽联花圈，演化为2万多人黑纱缠臂在低鸣的哀乐中缓缓移动的送葬队伍……

　　“谭老师让我们做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人，”谭老师生前的另一名学生刘丽对记者说，“不仅是成绩，在人格、品质方面都要优秀。”她说，有的同学家里困难，交学费的时候家长犯难，谭荣杰就给学生垫上，有钱了就还他，没钱了他就不要了。“我们上六年级的时候，他不教我们了。我们都说，要是谭老师教我们六年级多好。”学生们不知道，那时候，谭老师在教育组的恐吓下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危险，他已经做好了严重被打而住院的准备，怕万一出了事耽误毕业班的课程，就主动提出教五年级。“当时我们真不知道，后来听说了以后，我心里好感动……”

　　张浩说：“谭老师是个品质好的人，正直的人。我们既然是他的学生也应该这样。我们不做社会的败类。”刘丽记下了谭老师跟学生们相处的一件件小事，“永远记着谭老师，不忘记他”。

“谭老师何时才能瞑目？！”

　　谭老师逝世后，县电视台播出了已被拘捕的李永宪向全县人民的告白：“谭荣杰老师之死，我负全部责任，完全是个人行为，跟任何领导无关。”并说谭荣杰是在与李永宪的争执中被推倒，自己摔死的！“电视里说的不是真的！”目击事发过程的张浩看电视的时候“非常生气，非常伤心”；而自发到县城吊唁的群众“竟被诋毁为‘刁民聚众闹事，法轮功人员滋扰社会治安，围攻县委、政府机关’！他们居心何在？！”

　　在开庭前，李永宪故意杀人的证据被隐瞒。开庭时检察院只以过失杀人的罪名向法院提起公诉。过失杀人的罪名如果成立，凶手最多判处3－7年有期徒刑；“而如果故意杀人罪名成立，”谭荣贤的代理律师王新泉对记者说，“李永宪就有三种可能的判决结果：死刑、无期或死缓。因为开庭那天，三名目击者在庭审中当庭指证李永宪故意杀人。按照我国《刑事诉讼法》的有关规定，证据发生变化需要进行庭外调查，案子就这样拖了下来。”虽然谭荣杰老师遇难已经半年有余，房县教师的工资也已经兑现到87%，但当谈到案子的最终结果时，王律师说不很明朗，“这要看房县公检法能不能秉公执法……”

　　当记者的采访告一段落返回房县的时候，再次经过谭荣杰老师的家乡双柏村，在如洗的月光下又一次看到了谭老师长眠的那个山头，他的坟茔还在默默无语地遥望着他生前就教的学校——下茅坪。

　　第二天，记者找到房县检察院院长高金刚，他说那三个证据开庭后没过多久就交给法院了。其他的他拒绝回答。

　　“这个案子影响很大，县里很关注。比较难。”房县法院原来的刑庭庭长徐永宏说。谈到李永宪是否为故意杀人时，他说“那几个证据不足为凭”，记者追问原因时他说自己“只是个工作人员”，“具体的事情你去问办案人员，也可以问庭长。”但办案人员已出差，也根本联系不到庭长。记者分别找到了起诉庭的任主任、审判庭的杨主任和法院的院长，但他们都以“对外保密”等理由回避。院长态度粗暴地在电话里对记者说：“现在就是等待判决书，别的不要问了！我不接待！”

　　回到旅馆，记者久久无法平静，老师们“一定要严惩凶手和幕后指使者，否则还会出现第二个李永宪，第二个谭荣杰！如果有关部门不能秉公执法，我们会继续依法上访，直到对犯罪分子依法公正地作出审判！”的严正态度，学生、家长们对谭老师发自内心深处的怀念和难以平复的义愤，还有谭老师家属“我们会奉陪到底，直到这事情圆满解决！”的决心似乎都可以让人们看到该案最终得以依法公正审理的希望；而律师的忧虑和法院领导的态度又让记者感到了这一过程的艰难。但记者知道，房县的老师、学生、家长乃至全房县的百姓都在努力争取这一天的到来，那时，在双柏村的那个小山头上，在谭老师的墓前，人们能够对他说：“谭老师，你可以安心地把眼睛闭上了……”

　　（报道中出现的未成年人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