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称“教授的教授”的国学大师陈寅恪,12岁就出国留学,在国外近20年。先后辗转于日、英、德、法等国的数十所名牌大学。他虽然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被公认为是留学生中最杰出的“读书种子”,可是却没戴过一顶博士帽。因为他从来不以拿学位和博士帽为念,只要他自己认为这门课程已掌握了,哪怕再有一个月就可以拿到学位戴上博士帽,他也不肯再呆下去。
学成归国后,梁启超向清华研究院推荐陈寅恪,研究院的负责人问到:陈先生戴过哪个国家的博士帽?梁说没有。那位负责人很为难地说:没有博士学位,就不好办了。后来在梁的力荐下,研究院才勉强答应留下来试试。可当那位负责人听了陈寅恪的课后,不由大吃一惊:真是旷世之才,十个戴过博士帽的也未必赶得上一个没戴过博士帽的陈寅恪。
这话并不算夸张,陈寅恪不仅文史皆精,通晓数十国文字,而且于佛学、诗词、元曲都有极深造诣,所以,往往听他上课的教授比学生还多,甚至于一些戴过博士帽的留学生,也常以替这位没戴过博士帽的当助教、擦黑板为荣。
当然,陈寅恪的看轻博士帽,并不说明博士帽的不重要,它毕竟集一个人学识学历学位的有形代表。人各有志,那么在我看来,在搞学问与博士帽之间,人们通常可以有三种选择:
一种是陈寅恪这样的,重学问不重学位,重脑袋不重帽子,重内容不重形式,视学问如生命。可实事求是地说,陈寅恪这种榜样是不好学的,毕竟把学问做到陈寅恪那种境界,对许多人来说,远比混一顶博士帽要艰难得多,或者几乎不可能。
一种是胡适这样的,既有学问,又有博士帽戴,胡适也是个大学问家,于白话文新诗治史方面都有建树,同时又戴过数十个国家的几十顶博士帽,当然有不少是“名誉”的。可以说,既要学问又要学位,既重脑袋又重帽子,这应该是大多数学人的最实际选择。
最要不得的就是《围城》里方鸿渐这样的,不学无术,却也想方设法买了一顶子虚乌有的克莱登大学的博士帽,回来招摇撞骗。诚如钱钟书先生而言:“这一张文凭,仿佛有亚当、夏娃下身那片树叶的功用,可以遮羞包丑;小小的一方纸就能把一个人的空疏、寡陋、愚笨都掩盖起来。” 时下,脱产或业余或在职奔博士帽的越来越多,有真用心去学的,想在学识上更上一层楼,也有不少想以此作为升官的敲门砖,而方鸿渐这样的混混也不鲜见,在某些地方,买卖文凭很红火就可见一斑。据报载,广州在职研究生考试,仅一个考场,一次就抓获十几名为那些厅长、局长代考的“枪手”。而上海万国证券公司的老总管金生,更是早已甩出50万元公款,买到了一顶博士帽。
像这样头戴假冒伪劣的博士帽又身居厅长、局长、老总的人若是多了起来,可绝不会是什么好事。君不见,那位上海万国证券公司的老总管金生,不是一夜之间就让万国证券公司亏损10多亿元,导致公司濒临破产,自己也锒铛入狱,尽管他头上也戴着一顶耀眼的国际金融专业的博士帽。
以真才实学立身处世的大师陈寅恪,凭着道德文章,赢得了一代又一代学人的景仰和倾慕,成为中国文化史上的一代宗师,尽管他从未取得过一个学位,从未戴过博士帽。
科技日报 2001年6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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