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育

　　谁能想象，一个从原始社会直接跨入社会主义社会的少小民族，一个1998平方公里的高山峡谷中分散居住着4166人、8年前才通公路、去年才通电的山区乡，“两基”攻坚之路是多么崎岖，又是多么动人！

独龙江畔“普九”歌正酣

　　山，在天上；山，在云里；山，在望不到底的深谷。山里，到处是层层叠叠密密匝匝神秘莫测的原始森林。

　　这就是不太为人所知的独龙江，这就是在1998平方公里的高山峡谷中分散居住着4166人的独龙江乡。

　　独龙江乡位于滇西北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北部，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西北的群山怀抱中。北与西藏接壤，西南与缅甸毗邻。浪涛汹涌的独龙江由北向南贯穿独龙江乡。

　　新中国成立时，这个民族从原始社会直接跨入社会主义社会。1954年，周恩来总理将这个倚独龙江而居的民族命名为“独龙族”。今天，独龙族即将实现“普九”了。

　　独龙江乡“普九”有“三难”

　　8年前，独龙江乡通公路了，这是云南省最后一个通公路的乡镇。这条路通了8年，但也修了8年。

　　这里每年有4000至5000毫米的降水量，大量的雨水导致沙土松动、岩石风化。一场大雨后，公路到处坍塌。这条路其实只是一条狭窄崎岖、颠簸不堪的山道，贡山县最有经验的驾驶员也仅有1/3的人敢上这条路，外地的驾驶员根本不敢也不准上路。

　　坐在车上，只见驾驶员不停地、幅度很大地左打右拉转动着方向盘。车的一侧，就是深不见底的独龙江。

　　这条路“难于上青天”，而这里的“普九”之路更难。

　　巴坡小学是独龙江乡1956年创办起的全乡第一所小学。巴坡村委会有8个村民小组152户767人，居住范围却是442平方公里，平均每平方公里只有1.7人。放眼望去，只有一两户人家散布在深山密林间。

　　村支书王国光说，动员学生入学最难的问题在于群众居住分散。

　　在独龙江乡，这是一个最严峻的现实。有人说起这样一件事，村里要召集会议，通知开会的方法是用炸药点炮，利用炮声在山间回荡的方式来传递讯息。炮声大是开全体村民大会，炮声小是开村民小组长会议。听起来，这像是一个笑话，但仔细一想，还能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

　　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独龙江乡一直没能通电，电话线也无法拉过高黎贡山进入独龙江乡。直到2005年，国家一个扶贫项目才将中国移动的信息塔安在了乡政府所在的孔目村委会，但到目前也只覆盖了两个村，能使用手机的全乡也就几个人。去年11月，辖区内一小水电站建成使用，但也没有覆盖所有村民。

　　杨文武是独龙江乡中心学校的“两基”干事。要实施“普九”，就得先摸清家底。他和另一名同事被安排建立文化户口档案。他们马不停蹄地跑了一个多月，也只跑了全乡42个村民小组的大部分独龙族家庭，最终没有完成访遍所有农户的计划。不得已，只有把一些收集资料的工作交给现场培训后的村民小组长去完成。贡山县教育局副局长和丽芬说起这事心痛不已，她说，两个“两基”干事跑到最后，两条腿都被森林里的蚂蟥、蚊虫叮咬得没有了模样。

　　独龙江乡“普九”的另一难，是极低的社会发育程度，与外界几乎隔绝的地理位置以及群众生活的极端贫困，导致独龙族教育基础十分薄弱。独龙江乡乡长王丽新说，乡里没有任何财政收入，农民人均年收入只有500元。2000年，独龙江乡好不容易才实现“普六”，2002年扫除了青壮年文盲。可以想象，要实现“普九”，任务将有多艰巨。

　　独龙族“普九”还有一难，那就是语言。独龙族只有本民族的语言，没有文字。解放前，独龙族人接触的另一种语言就是傈僳语。学生要学习汉语，先得由母语转成傈僳语，进而再学习汉语。记者了解到，2002年，独龙江乡扫盲时使用的文字就是傈僳文。

　　独龙族“普九”事关民族共同进步

　　为什么一定要“普九”？独龙族干部朴实地回答，独龙族是全国56个民族中的一个，如果独龙族不发展，不提高人民的素质，那么我们就要远远落后于其他民族。

　　不管“普九”的路有多难，独龙族人都走过来了。

　　“辍学生没有了，都到位喽。”王国光说。巴坡村根据当地群众居住分散的实际，把动员适龄儿童少年入学的任务分解到村民小组组长、副组长身上。组长、副组长先去做工作，如果做不通，就由村支书、村长去做，一直到做通为止。

　　村委会干部还广泛发动党员、家长帮助学校挖菜地、修厕所，送柴送菜，动员流失学生返校，解决师生生活上的困难。一个村支书了解到学校没有柴火，便用自己的微薄工资买了3000多斤柴火送给学校。

　　乡干部们分别与全乡6个村委会挂钩。王丽新对老百姓说，孩子们不读书，将来去给老板打工都会少开工钱。独龙族群众信这个，于是就把孩子送到学校读书了。一年来，全乡干部、教师走村入户动员学生入学达到300余人次，动员35名适龄儿童、少年复学。现在，独龙江乡适龄儿童入学率达到99.58%，初中阶段毛入学率达到95.2%。

　　孩子们是到学校了，但巩固又是个大问题。家长把孩子送来了，可有的孩子就是不想读书，跑了。

　　一次，一个初中学生跑出了独龙江，到了山外的亲戚家。乡里干部知道后找到一辆车，翻山越岭，硬是把这个孩子找了回来。还有一次，几个孩子从学校出来想回家，躲在独龙江边的一个山洞里，恰好被正在巡逻的怒江公安边防支队独龙江边防派出所的同志发现，就把这几个孩子送回了学校。

　　在独龙江乡抓“普九”，已经不仅仅是乡村干部和教师的事了。独龙江边防派出所指导员李余忠说，独龙江“普九”是关系一个民族的大事，一定要众志成城。这个派出所的21名民警资助着30个学生，李余忠个人每年拿出1400元资助7名学生。这些官兵不仅资助着学生，还负责着学校的安全和学校的法制教育课。李余忠骄傲地说：“我是这所九年一贯制学校的法制副校长。”每周三，他都到学校分年级给学生上法制课，讲未成年人保护法、治安条例等，更多的是从道德层面教学生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教学生整理内务。

　　实施“普九”以前，独龙江乡只有一所完全小学，孩子们小学毕业后就被送到山外县城的中学读书。

　　为了实现独龙江人在家门口有中学的愿望，该乡去年在完小的基础上办起了九年一贯制学校，招来了111名初中一年级学生。贡山县从县城中学抽来教师支持独龙江乡办初中，又恰逢国家实施“特岗教师计划”，独龙江得到3名初中教师编制，当年在贡山县当志愿者的3名来自楚雄、临沧和安徽的大学毕业生，毅然报考了独龙江的教师岗位。

　　“这里的生活工作条件这样艰苦，愿意一直呆在这里吗？”记者问道。“只要考核合格，愿意在这里教一辈子书。选择来这里工作，我们做好了思想准备。”“特岗教师”左美祥平静地说。目前，独龙江第一批两个初中一年级班，已经配备了9名教师。校长高德生说，我们和县城学校的教育教学质量还有很大差距，下一步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狠抓质量。

　　独龙江乡教育怎样扶持都不过分

　　“不交一分钱就能上学。”独龙江乡的孩子早就接受了这样的教育。上世纪90年代，云南省在边境沿线、7个少小民族和藏区实施免书费、杂费、课本费的“三免费”教育时，这一政策就惠及了独龙江的所有学生。国家开始实施“两免一补”教育，独龙族孩子再次受惠。但考虑到独龙族生存的自然条件，贡山县在财政极为窘困的情况下，从去年开始，每年投入近39万元用于独龙族学生的生活补助。

　　分管教育的副县长杨俊义说，贡山县2006年的财政收入仅为1000余万元，支出却达到1亿多元。这样一个贫困县，要挤出一点资金都是再难不过的事，但为了独龙族，为了独龙族的教育，县里还是作出了很大的努力。

　　独龙江乡原来许多校舍都是茅草房，近年来，在各级政府以及社会各界的关心支持下，独龙族干部、群众投工投劳改善办学条件，实现了消灭茅草房校舍的目标。九年一贯制学校目前是全乡最漂亮的校舍，也是全乡建筑中最好的。这是国家农村寄宿制学校建设工程的项目，投入总资金518万余元，建成了4246平方米的教学楼和学生宿舍，去年10月，新学校正式启用。高德生说，家长看了学校好羡慕，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房子。

　　只有走进独龙江乡，才能体会“对独龙江的教育怎样扶持、怎样倾斜也不过分”这句话的分量。

　　独龙族人说，我们希望外界了解我们，了解我们的教育，了解我们的“普九”，也希望能得到更多的关心和支持。